戚澜刚从城墙上下来,侯观颐给送了茶。
她接过来一口闷了,侯观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喝茶的,僵硬的接过了空壶。
戚澜单臂撑在侯观颐的车上歇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我忘了,他劲儿小,不如把我剑给他。”
侯观颐没听懂,问了句:“什么?”
戚澜把杯子倒扣在他手里的茶壶上,不太经心的说:“没事,眼皮跳个不停。”
崔颂机械的挥着刀,他不敢停,整条胳膊脱臼一般的疼,他一开始还学着戚澜留心尽量不伤及普通百姓的性命,后来已经来不及辨认,见着冲上来的人就挥刀下手。
确实疼,却挥的越来越熟了,崔颂今天难得穿了骑装,整个人显得挺拔了不少,浅青色的绸缎下摆已经完全被飞溅的血浸透。
又一柄刀在侧面插了过来,崔颂挥刀挡过去发现冲劲及大,天光被撞的弹回来,崔颂左手也挡上去,才避免了把自己撞在刀上。
那人的左额有一道疤。
马受着惯性后退了两步,崔颂马和人都比他高,他皱了眉,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说:“回去告诉你主子,好歹是一方之主,说话做事要求个光明磊落,别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下贱事。”
蒙面人感到一阵让心里极不舒服的鄙夷,眼前人好像即使一身血污身临绝境也从里到外干干净净的,而自己好像阴沟里翻滚的蛆虫,不配被他看上一眼。
这想法刺激的他面红耳赤,铆足了劲举刀向崔颂砍去,崔颂也向前冲,借着惯性轮起了刀,他并没有实打实和人家拼力气,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拼不过,于是在两刀碰撞间卸了点力气偏了刀锋,架开了点距离让刀减小力度落在了自己肩膀上,而崔颂手里的天光,则凭着惯性冲进了蒙面人的小腹。
前胸不多的一片干净的衣襟也迅速的自上而下蔓延开血色,崔颂手指用力过猛,松不开刀柄,被带着滚下了马背。
失血过多的缘故,崔颂冷的直打战,他脸侧沾了泥,余光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黑云压境,没有乍现的天光了。
他的思绪断断续续连不起来,眼前略过无数只慌乱的沾满血和泥的战靴,又走马灯一样出现了似幻似真的人影,父亲,母亲,方询,还有一脸无所谓的,光芒万丈的戚澜,远远的站在光里。
名唤天光的不止是刀吧,还有它的主人,他阴云密布人生里的一束乍现的天光。
人影消失了,一双布鞋逼进了,一把锄头高举起来了,崔颂费力的辨认出,这是他不一会儿前尚有余力时放了一条生路的人。
这不是戚澜的前车之鉴嘛,崔颂自嘲的等死。
锄头直楞楞的劈下来,崔颂已经感到了面上逼近的疾风,一把剑就贴着他的鼻尖轻飘飘的将锄头荡开,随后就是在耳侧滑过来堪堪刹住的靴子。
上方传来一声喟叹:“赶上了。”
他眼睛整不开,视线及窄,只能微微看到一片月白色的衣角。
月白猛然回身,冲着粮车的方向大喊:“他们要烧粮!拦住他,快!”
大喊出的声音响彻四野,周围的山都响了些回音,喊的惊蛰虎躯一震,他看月白平时总是稳稳重重的,声音不疾不徐,是戚澜身边少有的温婉人,没想到抽了剑也是骁勇善战,一嗓子喊出了暨北铁骑的气势。
粮车的后方渐近响起一阵雷鸣般的马蹄,看不清人数,带着铺天盖的烟尘席卷而来。
月白挽弓如满月,一支箭破空而去,长虹贯日般穿过混战的人群,不偏不倚的射在拿着火折子站在粮车前的人的手腕上。
她不久前带着一千人满心不情愿的走出城,罕见的抱怨了几句:“这边小路岔路折这么多,还分两队,分八队也绕不过来。”
还没走多远就远远看见远处的山林中惊起一串鸟鸣,接着就是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心里直叫不好,转了马就要回去搬救兵。
走了两步又一个转身折回去,不行:“总督交给自己的人物是护着崔大人,折回去再叫人的话崔颂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跟着戚澜剿匪时附近的地形已经烂熟于心,当即决定自己留下二百人,剩下的八百都在后面抄小路包抄上去,试试能不能让他们以为是大批援军到来而吓住他们,趁机脱身。
没想到正好在后方兜住差点脱手的粮车,误打误撞保了下来。
无以计数的铁蹄声确实镇住了齐州的人马,况且头领已经身死,余下的小兵自然溃不成军,没怎么打就四散逃去了。
戚澜看着被抬回来的浑身浴血的崔颂,垂在身侧的手握的没知觉了才轻轻活动着,卸下了他手里仍被紧攥着的天光。
她按耐着满心怒火,目送着惊蛰把崔颂抱进屋里。
转头对月白说:“你没事吧。”
月白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请罪:“属下不力,去的迟了。”
“你没事吧。”戚澜又问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