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澜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街边小贩的旗子,小旗子花里胡哨的倒是好看,应该是过年的缘故,旗杆都擦的铮亮,像是新换的,倒是旗子不太体面,皱皱巴巴沾着些洗不掉的油渍。
看了好几个摊位都是如此。
戚澜的眉心忽然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对。”
她猛的一夹马肚要顺着人流的空隙返回,马儿受惊前跃,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相撞。
晚了,周边的小商贩的目光忽然全部转了过来,平静的氛围瞬间变的肃杀,商贩们双手用力一拧旗杆,旗杆中间随即弹开,凌厉的风声乍起,箭影从四面八方飞来。
“我草。”惊蛰刷的低下了头,短箭钉在了他身后的车厢上,临近的小贩旗杆一挥向马腿绊去,一点白向前飞跃闪过,旗杆劈在了崔颂马车的马腿上。
马嘶鸣一声,双膝跪地,车厢侧翻,崔颂正想的入神,冷不防天旋地转,身体重重的撞上了车厢,小几也咣当一声砸在了他腿上,他拧了眉头小心的直起身体,企图钻出车厢。
还没等看清车外的情形已经被纳入了射程。
以戚澜的本事自保是绰绰有余,还能分出余光注意到到马上就要射中车里探出的人影,可她正处于攻击的正中心,铺天盖地的箭网已经封住了她左右的退路,她来不及思考,在马上脚下使力旋身而起,找了个空隙避开要害,一咬牙迎上了落箭,硬生生的用肩膀接了下,崔颂还没来得及抬头,只听见身前一声破开血肉的闷响,接着就是弥漫而开的血腥气。
戚澜闷哼一声,一剑扫开了飞向崔颂眉心的箭头。
崔颂一抬眼就一个轻盈的人影落在自己身前,恍惚间不辩男女,长发高高的束起一个马尾用暗红色的发带竖起来,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头饰,外罩着狐裘短袄,袖子宽大刚到肘部,前襟也没系扣,只松松拢住,露出里面豆绿色骑装,肩膀晕开了一片血迹。
“好看吗?”戚澜抬手将剑拔出扔在一旁,看了眼箭头确认箭上没毒,说:“可看仔细别忘了,算你欠我一条命。”
商贩们见袭击不成便四散奔逃,戚澜看了眼不断冒血的伤口,面无表情的在袍子上扯了长长一条,在伤处上方绕了一圈,牙咬住了一端用力一扯,扎紧了止血。
“有人要杀我。”她扫了眼满地的箭头,翻身上马准备离开,末了注意到车边的崔颂,驱马在他身前站定,扬了扬下巴自报家门:“暨北戚澜,你呢,叫什么?”
崔颂一怔,抬头仰视戚澜因疼痛有些发白的脸,目光专注好像真要永远记住这张脸一样,继而浅笑着说:“崔颂”
“尧都,崔颂。”
空气有刹那的凝滞。
戚澜咬着后槽牙啧了一声,竭力克制上翻的眼白,面无表情的说:“百闻不如一见,崔丞相到真如传闻中一般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崔颂,高大消瘦,眼睛瞳孔是温柔的浅棕色,倒真真是极好看的,就是面容憔悴了些,看来大家所言非虚,呼风唤雨的丞相大人身体确实不太好。
早知道不救了,错失打道回府的大好机会。
崔颂看着戚澜,伤口仍缓缓的渗着血,她脸上却没表露出半分痛苦之色,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腰细腿长霎是好看,双腿稳稳的蹬在马镫上,自己这样的病秧子,大抵是一辈子也追不上的。
他就这么看了戚澜良久,崔颂没去过暨北,却觉得暨北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皆集于眼前人一身。
“何必呢?”崔颂喃喃道,一旁惊魂未定的惊蛰没听清,询问道:“公子说什么?”
“没什么,你的伤不要紧吧?”崔颂对戚澜说。
戚澜摇了摇头:“没事,丞相大人先照顾好自己吧,咱们两个谁死了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顿了一顿,轻笑一声,说:“幸好你也差点没命,不然我就要以为这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了。”
“何出此言?”崔颂不明白自己差点没命好在哪里?
戚平从长街尽头赶上来,身后暨北的侍卫把不长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看了一眼戚澜血迹斑斑的肩膀,脸色冷的像十二月吊在屋檐上的冰锥。
戚平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尧都也干净不到哪去,事发这么久,闹出了这么的大的动静竟没有一个巡卫发现,是玩忽职守,还是蛇鼠一窝?”
暨北答允送戚澜入京,是要她远离战事,远离戚家世代战死沙场的宿命,不是要她换个地方踩刀尖的。
崔颂哑然,觉得这对兄妹的态度有些奇怪,人多眼杂不好细问,言简意赅的说道:“今夜之事,崔某定会给个交代,还望戚将军莫要见怪。”
“那最好不过,我们静候佳音。”戚平的笑容在话音落下时骤然消失,带着戚澜走远了。
“就这样的进宫?”戚澜试探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戚平,试探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