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有月,尚早的时辰,雨停了,街上的摊贩又多了起来,游人自躲雨的屋檐下出来,继续在这一片片坊市之间流连。
灯火辉煌,周清嘉手中拿着那把收起的油纸伞,行走于一片人声之中。
侧身让过街上来往的行人,周清嘉花了两盏茶的功夫,在城南的苏记糕点铺旁寻到了齐昀。
齐昀正站在苏记糕点铺前,他一手拿着伞,另一手提了个纸包。
远远望去,只见他身形颀长,一身太师青的料子,本是武官,也被他穿出了文人风雅之意。
齐昀是侧对着她,周清嘉走过去,叫了一声:“齐昀。”
齐昀侧过身子,看向周清嘉,随后微微皱了眉,“清嘉,你的衣裳怎么湿了。”
她身上的衣衫湿了大半,里衫尚是干燥,只是裙摆衣袖这些淋到了雨,粘在了一处,原本是月白色的料子,被水一染,颜色深了些,有些明显。
周清嘉答:“只是风有些大,伞被吹偏了,雨也被吹斜了。”
齐昀走近周清嘉一步,周清嘉看他这样,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齐昀朝她伸出的一只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两人俱是沉默了一瞬,周遭人来人往,周清嘉开口挽救道:“我衣裳有些脏了,我怕把你的衣裳也给弄脏了。”
齐昀垂下眼睫,眼底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他倒很是温柔的样子,微微笑道:“夜里还会吹风,湿衣经风一吹易染风寒,我方才只是想看看你的衣裳湿了多少。”
周清嘉也笑了,回他:“没有湿太多,只是外裙而已,你不用太担心。”
“还是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好,我们去成衣铺买一套吧。”齐昀说。
周清嘉道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说:“那好。”
在去成衣铺的路上,齐昀提着手中纸包给周清嘉看了一眼,“我买了栗子糕,不知道你是否还喜欢吃。”
周清嘉顿了一顿,收回方才的目光,道:“嗯?”
齐昀道:“我只记得幼时,你很喜欢吃栗子糕,那时候每回见面,你都说要吃。”
周清嘉想起来,好多年前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她才五六岁吧。
那时好像是喜欢吃的,现在——
周清嘉只有些无感了。
栗子糕是小事,她随意扯谎道:“那么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口上答得轻松自然,心中却有些疑云重重,方才齐昀举手给她看那油纸包时,她注意到齐昀袖口上有一点微小的血迹。
她看的很快,只扫了一眼,面上还是那般不显声色,没有在齐昀面上现出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来。
衣袖上有血,齐昀身上无伤,应当不是他的,那就是别人的了。
周清嘉心中猜测,莫非她离开这段时间,齐昀还去杀了个人?
“你的钗寻到了吗?”齐昀问。
“寻到了。”周清嘉道。
到了成衣铺,铺中有位中年娘子在经营,这家铺子在城南算得上最火热的一家,周清嘉到时,铺中已有四五位客人。
自然,周清嘉不算是这里的常客,她往日在周府的穿着一向简朴,衣裳是周府克扣了份例发下来的,虽然料子粗糙些,但还能御寒,她于吃穿这一方面不大在意,总是随遇而安的态度。
一来是省银子,二来还是不想要太过招摇,毕竟她行商的事,周家并不知道,齐家也不知道。
但是,这家成衣铺的老板,刘娘子,却是周清嘉的老相识。
无他,刘娘子是周清嘉的熟客,刘娘子除了经营这一家成衣铺,同时还有一家茶楼,用的茶多是自周清嘉这里买的。
走到铺子门口时,周清嘉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另一旁齐昀看向她,问:“清嘉?怎么不走了?”
周清嘉笑了笑,道:“无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别的。”
齐昀没问她想到了什么,只问:“可会觉得凉?”
周清嘉摇头,接着抬脚跟着齐昀走进这家铺子。
刘娘子看见周清嘉进来,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哟!周娘子……”
一语未尽,刘娘子看见周清嘉身旁的齐昀,她的话语也停了下来。
做生意的人,尤其像刘娘子这般,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自觉就养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
她只礼貌地扫了一眼齐昀,这一眼,就看齐昀身上的衣裳料子,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足以观此人身份不凡。
她早就听闻周家与齐家已通婚姻,昨日礼成,周清嘉嫁了人,身旁跟着的,可不就只有那齐家主君了么?
刘娘子话语未停太久,继续笑道:“好久不见周娘子来我这小地方买衣了,昨日听闻周娘子礼成,我先在此贺声恭喜了。”
周清嘉也笑着回答:“谢刘娘子的恭贺。”她又向刘娘子介绍身旁的齐昀,“这是我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