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玄牵着钱多多向山林里走。
虽然此刻『盛王府』里灯火通明,杯盏觥筹,笙歌燕舞。某个房间里可能正商谈着一笔巨额交付的项目,而某个房间里正进行着不可描述的鱼水之欢……
吃喝玩乐,名与利。人活一世,就这么回事。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山腰里还只一个普通的农家乐。
有几间房子依山错落,围在池塘边。池塘里有鱼,连上的竹篱里有鹅,时不时仰颈高歌一声。池塘一圈的地里,种着一片蕃薯、空心菜、生菜和芽苗菜,还有些小葱。
鸡在外面的荔枝林里散养着,一只土狗拴在荔枝树下。不远处,有上百个蜂箱在林中散着。
那时候正是荔枝开花的季节,地上细细蜜蜜落了一层米色的小花,蜜蜂在树冠的花束间飞来飞去,嗡嗡声不止,忙得不得了。
农家乐的房子,有的有墙壁,有的却没有。木桌竹椅,齐齐排着。檐上也挂着红灯笼,只不过旧旧的。瓦旧旧的,木柱旧旧的,桶和盆也旧旧的。
破桶里种着金边虎皮兰和玫红色的长春花。长春花开得很盛,为这农家乐添了抹新色。一个长条石水槽里,满满一槽肥沃的铜钱草,几条红色的小鱼在里面游着,水流从上面的水池子里流到石槽,又流到阶下一个土坛子内,再往下流到沟里,入了池塘。
那天,他踏着水沟上的木板,跟着老板和几个同事一起进到这个农家乐。
老板是个厨子,也是个胖子,说话爽朗。老板娘很漂亮,红衣黑裙,抹着很艳的口红,用清脆的声音招呼着客人,笑得很开心。
“香酥鱼!包你们喜欢!这道算送的!”
他们入座时,老板正在隔壁上菜。
“几位哪里过来?快进来吹一下风!”老板娘身姿婀娜,开了牛角扇过来招呼他们。
“谢谢胖哥!胖哥人这么爽快难怪好福气!嫂子这么漂亮。”
徐盛玄听到隔壁桌客人恭维老板,后者嘿嘿笑了两声。抬头时却看见老板娘拿着点菜的本子和笔站在对面朝着他笑,他脸上一热,赶紧假装扶眼镜,扭头去看竹篱里的鹅。
第二次来这里,是陪客户。
“盛玄,再给王总满上!”老板向他使眼色。
五个人喝了三瓶高度白酒,徐盛玄感觉自己手脚不听自己使唤了,眼前的东西也在晃,可还努力控制着手里酒杯和酒瓶,缓缓往里倒。
“今天你把王总喝好将这个项目拿下来,不但有奖金,部门经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这是出发前,老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的话。
酒倒好,捧了自己的杯又同王总往死里喝,其余三人在旁边鼓掌喝彩。他不知道酒喝到什么时候散的,因为醒来时他躺在一张简单的床上,身上盖着条薄毯。
“你醒啦?”拿着盆喂狗回来的老板笑道:“还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去。”
徐盛玄四周,又望望外面:“我怎么睡在这里了?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他们昨晚就回去了。你喝得太醉,说今天不用上班,所以让你留在这里了。”胖哥指指旁边小桌上的水杯:“蜂蜜水,喝一点。”
“谢谢老板。”他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挺纯正的。
“不客气!叫我胖哥就可以了。你这小伙子也太老实了,昨晚他们几个明摆着就合了伙灌你,你还真一杯一杯都喝下去了。下一次啊多留个心眼儿,别被人欺负了。”
徐盛玄笑笑,扶着头坐起来,准备走。
这时,老板娘端着一碗粥进来:“吃点东西再走啊!”
胖哥道:“昨晚喝那么多酒,现在空着肚子肯定不好受。反正不上班,晚点下山也没关系嘛!吃过早饭,到山上转一圈,醒醒脑再回去。”
徐盛玄走两步,果然头重脚轻,索性放弃:“太谢谢你们了。”
胖哥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以后请客户,给胖哥带带生意。”
站在山顶最大的一棵凤凰树下,徐盛玄俯首远望,镜片上反着微光。城市灯火璀璨,车水马龙。远离之下的『盛王府』,像是一个旁观者。
“呜~呜~呜~”钱多多不想停下来,在原地有些着急地跺步。
他回首,望向高大的凤凰木树冠,从上到下,直到地面盘桓进泥土的树根。
手机突然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接通,却没有说话。电话里,一个男声传来:“玄哥,人已经不行了,要怎么处理?”
他脸上掠过一丝阴冷:“喂狗。”
“啊!——”
漆黑如墨的地下室,一阵凄厉惊悚的惨叫响起,一群狗疯吠。厚厚的墙壁之外,是一座古色生香的园子。雕梁画栋之下,歌舞升平,杯盏觥筹。这里有官场的人,也有商场的人。有掌权者,也有附势者。他们大多衣冠楚楚,笑容可拘,谈吐不凡。他们都以能进到这里为荣,并沉迷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