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今日设席的主人,孟世雄少不了和他请来的宾客们一一打声招呼,虽说孟老爷子因年事已高不便外出会客,但从镇上几位说得上话的官员,到与孟老爷子往来生意多年的老客户,星途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儿个全都给足了孟家脸面,亲自来赴宴。
眼看着开宴的时间迟了不少,没找到孟金生的李友财在挨了孟世雄一顿骂后又挂着笑脸上台主持宴席,他滔滔不绝地列举着孟家的种种丰功伟绩,慷慨激昂之处甚至眼含泪光,仿佛他是孟家的一份子。
就在李友财口干舌燥之时,孟金生却突然走进了宴会厅里。
他一袭朴素的黑衣,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金玉饰品,全然不像是今日宴会的主角,倒像是去奔丧的人。
进了屋,他穿过一长串坐满了宾客的餐桌,径直走上了台。
李友财盯着一米外的孟金生不禁愣了神,孟金生则平静地伸出手,不发一语。
“李友财!”站在台边的孟世雄气急败坏地提醒。
李友财打了个激灵,连忙笑着把话筒递给孟金生,孟金生接过话筒,看都没看他一眼。
“非常感谢今天到场的各位来宾,感谢你们明知道我孟金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肯卖给孟家这个面子,我自知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请各位放心,未来孟家依旧是孟世雄的天下,我不会插手孟家的任何事务,今天宴席的菜色看起来不错,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在场的宾客听到孟金生这番话全都鸦雀无声,大家眼看着孟金生把话筒扔给李友财,然后大步朝大厅外走,宾客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孟金生便消失在了酒楼门口。
已被气疯了的孟世雄强压着怒火抢过李友财手里的话筒,假借孟金生要回家照顾突然发病的孟老爷子企图搪塞过去,可突然回过味的宾客们哪还听得进去这拙劣的谎言,全都在窃窃私语。
谢祖亮不明白孟金生为何这般匆匆离去,便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一出酒楼,见孟金生已启动了车,他赶紧追了上去。
“生哥!”
孟金生摇下车窗,“你不是一直想认识点有头有脸的人吗?今天是个好机会。”
谢祖亮却更好奇孟金生刚才当众说那番话的目的,“生哥,你真不打算接你爸的班啊?”
“臭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今天明确地告诉你,孟家的事,我没兴趣,我劝你也不要来趟孟家的浑水。”
说罢,孟金生踩下油门疾驰离去,谢祖亮盯着车屁股许久,抬头看了一眼“聚宝楼”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又转身钻回了宴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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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戴忆卿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让自己牵挂的人了。
拐进藤萝巷,她意外地看到巷子深处的红墙边倚着一个黑影。
那人听到了脚步声,扭头向巷子口望去,见来人是戴忆卿,立即挺直了身。
戴忆卿目光变暗,直挺挺地往家走,可她刚掏出钥匙,手腕就被那人的手紧紧地箍住了。
“放手!”
“见到我都不打声招呼的?”
孟金生嘴上跋扈,心中却十分诧异,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戴忆卿。
戴忆卿猛得甩开孟金生的手,快速开门,一踏进院就将瞪着眼要发作的孟金生挡在了门外。
砰!
紧闭的大门差点令孟金生撞到额头,他吃惊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个曾经忍气吞声的丫头竟在今天给了自己一个闭门羹。
“喂!你开门!”孟金生不爽道。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只传来了两声乌鸦的哑叫。
孟金生气得抬起腿,刚要踹在大门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门内门外全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孟金生叹了口气,低声挤出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此时的戴忆卿正蹲在门根前低声啜泣,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掉落在她怀中的骨灰盒上。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因为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离别,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留在原地,可当那句“请你节哀顺变”从那个她恨透了的人嘴里说出来时,她内心的防线还是决了堤。
太阳就要落山时,戴忆卿套着宽大的孝衣出了门,她沿着林间小路向海边行进。
到达海边时,天已经黑了,海风吹在她的脸上,蛰得她刚被泪水浸润过的脸蛋生疼。
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袱里的骨灰盒拿出来,把奶奶的骨灰一点点地撒向大海,这是奶奶生前神志清醒时嘱咐过她的事,她一直都牢记在心。
“爷爷!奶奶来找你了!你要来迎迎她呀!”戴忆卿朝着大海高声喊。
海的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可戴忆卿知道,她的话爷爷一定听得到。
收拾好包袱,戴忆卿打开手机的照明准备回去,可她没走几步,却在亮光一照而过的地方看到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