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道他是瞎操心——李烨接过签文,念出声:“石藏无价玉和珍,只管他乡外客寻,宛如持灯更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
李烨琢磨半天,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读这签文,颇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感啊。我就问这一次,你老实说,你对裴雯敏,真是一点想法没有么?”
他接着说:“她对你是真上心,三番两次求到阿淮面前,我只是听说,都觉得她实在用心。我本不想干涉你,但你拿出来这签文,我倒真觉得有几分天意在里头了,这才不得不说。你我也二十四五了,有时候看着你孤家寡人,我心里……并不好受。若你并不讨厌她,不如就顺应天意,接受眼前珍惜你待你好的人?”
李烨觉得自己颇为薄情:“感情的事,若不能两情相悦,便只剩两个选择,选你爱之人或者爱你之人。你若觉得前者太难,不妨给后者一个如愿的机会。”
李烨自知这番话容易得罪人,故而眼神有些闪烁,薛遣棠明白他的心情,只是笑着看他,回答道:“殿下好意臣都明白。但臣并非裴姑娘心中所愿,殿下错点鸳鸯可不行。”
“怎么可能!”李烨才不信。
薛遣棠不想说门第之别的陈词滥调,而是对李烨说了真话:“裴姑娘只见过臣几面,对臣不甚了解,只把臣当作谪仙一般的人,在她眼里,臣当永远鲜衣怒马,君子脱尘。但臣只是世间普通男子,也会出汗,会宿醉,会染秽,并非是她心中想的那样。她想要的不是臣,也不是臣的感情,只是一身白衣皮囊。裴姑娘还小,处世习惯与臣大为不同,我们根本谈不来。”
他说的很有道理,李烨不知内情才作方才那番劝,现经他本人这么一说,觉得确实不大合适。“那你打算怎么办?靖平侯府若拂裴家的脸面,后果怕是不好。”
薛遣棠轻叹一声:“臣只怕会令殿下为难。”
说实话,这的确会给李烨带来点麻烦,不过,“这无妨!你若拿定了主意说不行,我就装不知道,想办法替你挡回去。而且我认为,舅父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万一真有万一,你这做晚辈的,诚心诚意给相府低头赔罪便是。”
有我在,不会叫你吃闷亏,李烨心想。
于是,裴雯敏与薛遣棠之间的事,在李烨这里便算告一段落了。这日他回去以后,便将薛遣棠的话同长孙淮说清楚了,要她见缝插针地劝劝裴雯敏,以免日后尴尬。长孙淮孕期头三个月害喜得厉害,极少见外客,一直没机会见裴雯敏,裴夫人倒是来了几次,不过裴夫人不主动提,长孙淮也不好起头。
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里,裴雯敏没再去过外头的席面,一直闷在家中。至于薛遣棠,他仍是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日子,偶尔哪天练兵脏了累了,便招摇过市。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烨觉得,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也还算是顺利。
正月里有一天,长孙淮忽然告诉他,她从齐国公府少夫人,也就是裴雯敏大姐那儿听说,几个月前薛遣棠巡盐回府时,邋邋遢遢的样子把裴雯敏吓了一跳,几个月不想出门就怕碰见他。李烨这时才真切地明白,薛遣棠为什么说他和裴雯敏不是一路人了。
他还来不及多感叹,便听到长孙淮颇为不悦道:“她那话听着太过分,我当时便叫人送客。她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嘴里眼里都是对武将之家的轻蔑,殊不知我也是将门之后,哪里会容忍她这种做派!武将保家卫国,风霜雨雪刀山火海无惧无悔,京城里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见了些许破衣旧衣就怕得要死要活,全不知该体谅、敬重将士们征战之苦,真是叫人窝火!”
李烨只好苦笑着安抚处在孕期的妻子,劝她不要太过激动,以免伤身。虽然他与长孙淮意见相同,但显朝门第之别由来已久,世家大族之间盘根错杂,即便是皇权也无法完全左右此间格局——若一切不是那么艰难,陛下也不至于操劳成疾。
说到这个,李烨望着自己眼前白色的吐息,心情又沉下来。
他近来很忙,他是勉强抽出空回来陪长孙淮。等安抚完妻子,他还要赶到宸极宫去,照顾风寒方愈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