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五条悟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一开始的淡漠转向若有所思,直子的内心忽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欣慰感。
……老师每次看着她的时候,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心情呢?
这个念头很快被直子压了下去。她静静地等待着五条悟的再次开口——她能说的只有那些,至于对方能不能理解,又会不会改变,她并不清楚。她承认自己是个容易被他人的言语影响的人,但她更清楚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如说,听不进别人的话的人才是大多数,更不要说是一直被高高捧着的五条悟了。
“我懂了。你刚才那句话是在嘲讽我吧?叫我‘神子大人’的那个。”然而直子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沉思过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于她刚才想起在五条家的经历后随口阴阳他的称呼。
直子:“……”在意的居然是这个……你到底懂了什么啊!
直子心中的欣慰刚冒出一个气泡就立刻破裂了。她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想过也许可以把他点醒的自己果然才是笨蛋吧。直子面无表情地想。
五条悟则坐在原地,看着她在头顶的光照下被模糊的脸。
“我还有一点很好奇。”他突然歪了一下脑袋,学着直子之前的语气,稍微拖长了声音:“——你知道你被下了个很厉害的诅咒吗?”
“……什么?”直子的动作顿住了。不知怎么的,她忽地也回想起了在她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时,他看着自己时说的那句话——“「你被什么人诅咒了?」”
当时的直子并没有在意,之后更是因各种事情完全忘记了这种细节。但在对方再次说出类似的话语时,一种强烈的不安猛然袭上心头,让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又被她很快收敛起来:“你在说什么?如果我被诅咒了,我不可能发现不了。”再不济,就算她本人没意识到,禅院家的人虽然大多数性格都很糟糕,但论实力还是没掺水分的,那么多人里,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发现什么“诅咒”?
他说的是假话。
理性上,直子如此确信。但在看到男孩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时,属于她的直觉又在告诉她,对方并没有说谎。
“我就知道。”见她一副全然没有预料到他的话的模样,五条悟忍不住又得意起来。想到今天晚上被他找借口堵住,要求对方瞒着其他人带他去禅院家的那个似乎是叫秋的人——按血缘关系应该是他的堂兄——在听到他的话后露出的复杂神色,以及他在对方的帮助下第一次走出五条家时心中涌现出的奇特感受,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看到的根本不是过去看惯了的那些刻意的恭谨表情,而是他人因他的行为露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本准备起身送客的直子也确实被他的话逼停了之后的动作。她抿着嘴唇,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沉声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
六眼是奇迹的眼睛。她还记得加茂诚曾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其他人都未曾发现而他笃定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就只可能是六眼看到了什么其他人看不到的事物。
“不是说过了吗,是诅咒哦——还是说,用咒缚来形容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露出阴沉的表情,五条悟反而感到了愉快。他忍不住翘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着。随着他有意识地使用自己的眼睛展开观测,白日在他眼中向地平线尽头延展,苍蓝光辉顷刻间满溢而出。
他的眼睛再次看见了,从初次见面时就缠绕在她的身上——不,并非是rou体,若只是rou体上存在,那么她不应该会毫无察觉。那是只有他注意到的,不是位于rou体、而是位于更深处的某种存在上的咒缚。
“「代价是五感。作为生之诅咒,你的感官会随着力量的解放逐一丧失,最终时限为27岁。」”五条悟清晰地复述了一遍那道奇怪的、像是由文字组成的光带一般的诅咒(咒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咒缚,无论是呈现出的形态还是位置,都让他觉得新奇。这也是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立刻便注意到她的缘由。
直子:“……”
直子说不出话来。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纷乱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她的理智似乎又开始摇摇欲坠,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继续深呼吸,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在众多杂乱的念头里,她先抓出的第一个居然是:
27岁。比起上辈子的21岁与十七年倒是长了不少。
在这个念头第一个冒出来时,她突然发出了一声笑。她弯下腰,抬手捂住脸,但断断续续的笑声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漏了出来。五条悟等了一会,见她还在笑,他想了想,还是(自认为)体贴地询问:“你没事吧?需要我帮你叫你家的医生来吗?”
她不会是被刺激到然后疯了吧?早知道就不说了,他是想看对方出现他想不到的反应,但要是就这么疯了,那也太让他失望了,至少让他先堂堂正正打败她再疯也不迟啊。
五条悟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