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开创江家酒楼以来,包括各种大菜凉菜,江家酒楼的菜单一直是雷打不动的六十八道菜,偶尔因为时令会有新菜品增加,但从未少于六十八道。
贵人们上二楼雅座,房门一隔,点各种山珍海味;普通百姓坐在大堂,温酒吃些平价小菜,热热闹闹。这便是江家酒楼一贯的景象。
但此刻,江牧雪却环视众人,徐徐说道:“六十八道太多,我们先只做十二道,如何?”
众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堂内一片安静。还是蔡辽琢磨着先开口:“江家一贯是六十八道,就做十二道……是不是砍得太多了?先前瑛儿姐和其他几个大师傅走的时候,我们还坚持了一小段时间。三十五道,可以吗?”
方宜却不留情面,尖锐道:“那我们不是和路边的小食肆没差别了?不,有些都不止十二道菜呢!”
“这只是权宜之计,”江牧雪丝毫不恼,平静地继续解释,“我们只有七个人,厨房里能做菜的更是只有三个。菜品多,食客点菜分散,我们备菜也就更复杂繁琐了,而且要进多种菜,每一种的数量却都不够多,如此进价就无法压下来。”
蔡辽露出思索的神色,方宜瘪瘪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们有钱了,可以现在就开始招伙计、招学徒,备菜压力就小了,至于成本,食客多了总会有盈利,定价上也可以再想办法。”
“是的是的,”六山看了她一眼,小心道,“六十八道菜是江家的规矩,这样打破,感觉不太妥……”
“活的下去才是江家酒楼,活不下去,就只是一家倒闭酒楼罢了。”江牧雪道,“招人需要时间,培养也需要时间。后天就要开门见客了,若是再出现以前手忙脚乱的情形,客人们是绝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的。”
这番话无疑勾起了众人的惨痛回忆,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食客们的抱怨声、怒骂声,一时间连方宜都不自在地低头趴在了桌子上。
江牧雪意识到话说得重了,自省自己又把过去家主作风带了出来,温声补充道:“十二道菜只是暂时的,是给我们积蓄力量的缓冲时间。待我们招够了人,菜品自然会一道道加上去。”
蔡辽挠挠头,显然是有些被说服了,但仍不太放心,又问:“可这点菜够客人点吗?”
“够了。”江牧雪道,“我们这回并非采取传统的酒楼模式,而是做套餐。十二道菜,包含四个主菜,八个辅菜,一主二辅为一个套餐,单点也可以,但不如套餐划算……”
她细细将自己的思路说出,众人从刚开始的云里雾里,渐渐琢磨出了门道。
“也就是说,将每盘的菜量减少,这样炒出一锅菜可以供应三份,价格自然也会变低。若买了套餐,一人就可以同时吃三个菜,米饭免费续一碗,让人们习惯了下工吃一顿再回家,而不是把下馆子作为特别的享受。”
蔡辽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总结道:“如此上菜快,翻桌也快,能接待的客人就更多了。而且菜品变少,方宜他们备菜做菜的流程也简单不少,不容易出错。”
“正是。”江牧雪有些惊喜于她思路灵活。
蔡辽抬头看了看大家的眼睛,道:“我觉得……唔,可行,你们觉得呢?这样吧,我去拿纸笔,大家一起投票表决,同意的画圆,不同意的画方。——连棠,你就不参加了啊。”
江牧雪点点头,转过身背对众人,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只听一阵揉搓纸团的声响后,投票结束。她转回身,看着蔡辽将那堆小纸团认真拨乱了,再一一展开。
五张圆,一张方,五比一,江牧雪的提议通过。
之后的一天半,便是热火朝天的改造时间。
在江牧雪的指挥下,二楼雅间暂时关闭,以控制迎客量,也能简化伙计上菜的路线,减少上菜时间。一楼大堂的桌椅重新布置,原先拼成长桌的桌子,都纷纷拆回成几个小桌。
墙上的菜单也撤下了,来不及去做木牌,方宜便先寻红纸写字贴上,连江牧雪都没想到她竟有这样一手大气沉稳的好字。
而后厨更是经历了一番彻底的大改造,不论是调料刀具还是锅碗瓢盆,甚至储菜的架子瓦罐,都按照方宜与另一名学徒秦晴习惯的动线,摆放在了更顺手、更不碍事的新位置,如此才能使做菜的效率进一步提升。
日升日落,江家酒楼从里到外都变得焕然一新。这艘旧航船重振旗鼓,即将驶向新的道路。
两日后。
阿铁用手臂拂去脸上的汗水,告别了打铁铺其他人,哼着歌,急匆匆朝江家酒楼的方向走去。
自从在丰收节吃过了江家的芙蓉鸡片与蟹粉捞面后,她就被彻底征服了,做梦都梦见自己追着一只大螃蟹啃,醒来时咂咂嘴巴,好像还能尝到鲜美的回味。第二天清早,她便翻箱倒柜摸出积攒的所有铜板,预备奢侈地去江家酒楼饱餐一顿。
阿铁今年刚满十六岁,正是馋得能吃下一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