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四野,将对峙的两人拉出黑长的影子,端的交于一处。有风游过,那影子如若添翼般,似要自这昭阳峰顶振翅而飞。在这般高处,仿佛日月星汉之行迟起落,都能于此观瞻得一清二楚,包括过往,亦见证现在。
高逐晓平静地望着眼前人,这已算是她所见他的第三重身份。她不知道其中多少是真的,不过今日,她要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个了结。
“是,我来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她淡淡道。那是黎明以前,天际暗涌的浮光,彼时朝阳有多灿烂,此际的晦暗便有多寂静,寂静得令人窒息。
吴凉闻言,提着无心刀往前一步,目色中氤氲着复杂,沉默片刻后问道:“然后呢?”
高逐晓不知他要问些什么,不过顺来思之,她不过收归宝器,复山庄覆灭之仇,以后的事情,她并没有想得长远。吴凉似也不等她的答案,自顾呢喃道:“你得到了你要的东西,又会和那些人一样,转身便离去了。”
他分明在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可不知为何,高逐晓却想起从前遇见温让的时日。虽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装,知道他只是想利用自己在江湖上坐稳位子,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始终萦绕着,也一直不曾被揭开。
她抬眸,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究竟是谁?”
吴凉的目光在那一刹不可抑地抖动,随即眉尾一弯,带出抹苦笑。刀尖往前,在地上拖出条直剌剌的痕迹,他默默地往前走着,直到距离她的剑刃仅五步之遥。
“我这样的人,果然不值得被师姐记得吧。若是如此,即便我告诉了你,结果会因此改变么?”
“不会。”高逐晓直截道,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再明了无极的答案。如果这世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因为你是你而非别人便重新来过,结果或许会变得不同。可那曾燃成灰烬的楼阁、无数无辜的鲜血,至今都只能埋藏在她的心底,化作无尽的孤独与嫉恨,等待她今日为此正名。
什么都不曾变过,什么也都不再一样了。
吴凉低下头,手中的无心刀上却已悄然萦绕浅淡的绿影,仿佛鬼魅缠附,他终于又抬起头,笑意被阳光照得璀璨,就像许多年以前在剑隐山庄时,他蜷缩在柴房灶台边上,看到门外亮起第一缕金芒。
他却将无心刀拔起,重又收入腰间刀鞘之中。几乎同时地,又抽出旁侧凭栏宝剑,与高逐晓的迎天剑两相对峙。
“可我想让你记得我,哪怕是现在的我。”
“所以无心刀,你拿不走。”
“那便试试吧。”说着,高逐晓已然箭步逼近,却只以小招试探,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她要取回无心刀,为死去的爹娘报仇,可明眼人几乎都能猜到,吴凉不可能对此毫无防备。
方才她自峰脚上来时,已隐隐察觉到林柏葱郁之间似有异动,为避免打草惊蛇,她并未管顾,不过不论吴凉作何布设,她确是实打实单枪匹马。不过,选择昭阳峰作为比试之所,表面看来虽为大徵利好,所借不过距大徵宗颇近。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计划,也更容易展开了。
这么放战二三回合,吴凉似亦察觉到什么,同她撤开一段距离,而后摘下腰间无心刀,随手往崖下一丢,那刀却不偏不倚正落在崖际,一半躺在崖石上,另一半则在深不见底的空悬中微微摇晃。
吴凉看也不看,只说:“现如今,江湖皆知你我于昭阳峰比试,如此熬煎的打法岂不辜负了这般美名?”
高逐晓抬头,视线穿过他的肩头,看向昭阳峰后的大徵峰,后又瞥了眼崖际的无心刀,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倒该我来问师姐,师姐这般小心的打法,想必不是为我考虑吧……”吴凉微眯眼睛,似是想要从她身上寻出些异样的蛛丝马迹来。
高逐晓闻言,心上骤惊,一时脑海中飘过无数可能性,譬如他是否已然知晓她的计划。但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在试探她。无论如何,现下还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她由是抬头强强镇定道:
“自古尚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又怎知,我这般打法就不能赢?”
吴凉却似没有听闻,目色幽幽道:“但我想你为我考虑……”说完,他人已高跃空中,剑刃看似凌乱地四处戳捣,可又恰合凭栏剑剑意,取主人凭栏而望,园中硕果压枝,挑剑摘尽枇杷一树金的旨趣。
高逐晓此刻才明白,他所说为之考虑是何含义。
他这招来势不利,可攻面极广,一旦有任何一挑她不能接住,任那挑落了地,峰顶面即刻便会出现晃动。这晃动自然于他们彼此不会有伤害,可要紧的是,崖上还有把摇摇欲坠的无心刀。
这等网破之举,不过是要逼她出手,逼她抗衡他所出剑气。
“话说回来,其实你集齐了宝器又能如何?汇聚的力量毕竟只是个传说,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你夺回了无心刀,剑隐山庄便能死而复生、东山再起么?而对我就不一样了,如今大徵在江湖上的地位,早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