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是被雷雨声惊醒的。
已是半夜,窗外雨声如隆隆鼓声,房顶不知什么时候个洞,雨水越过缝隙在床下积了一滩水洼。角落里夜虫吱渣儿叫唤着,身下的茅草又湿又硬,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潮气。
大概是梦境太过真实,岁岁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冰冷的雨水碰到脚心刺激得她一激灵,眼神才逐渐飘回现实。
“砰砰。”门被人重重敲了两声。翠儿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要见你。”
岁岁有些奇怪,这深更半夜里抱恙的傅夫人找她有何事?她匆匆换好衣服起身随着翠儿往外走。
室内灯火通明,炉里新添了柴火,腾升而起的暖意直扑到岁岁的脸上。
“岁岁。”
傅夫人大约刚睡醒,斜倚在床边,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她极高兴地抬手换岁岁过来。
“用这药像灌酒似的,每次刚用完就犯困,再醒来一整天便过去了。没照料好你,实在是委屈了。”傅夫人将岁岁紧紧地揽在怀里,大约是好几日未见过了,岁岁有些不习惯,被她这一下勒得喘不过气。
“我听旁人说,你受的伤能快速消失,这是真的吗?”傅夫人揉了揉她的乱发,语气依旧是仿佛永远无底的温柔。
岁岁有一个秘密。不过现在也不是秘密了。
她拥有快速自愈的能力。旁人对她加诸的伤害,她不需做什么便能自然生长好。
这个秘密是几个月前她被傅夫人赏了那一顿板子时发现。原本是会令常人十天半个月都动弹不得的惩罚,岁岁回去后,竟只用了几个时辰便可活蹦乱跳了。
那会儿她对这世间还不是那么的明白。但也看得出府里人对她显而易见的恶意,于是她便瞒了下来,用着两双好腿,在床榻上卧了十余天。
也许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岁岁身份地位再高一些,大约她还会被奉做神女下凡,受万人敬仰。
可她是没家世没名望的岁岁。还和裴年同名的岁岁。
“回夫人,确有此事。”岁岁在她怀中闭上了眼睛。幢幢烛火打落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上,瞧不见眼睛的岁岁看起来倒更像傅夫人。
“丫头们不懂事,做了一些错事,苦了你了。”傅夫人接着说:“每个人都会犯错,诸如我。”
她像在叹息,又像在悔恨。
“不苦呢。刚刚我还做了一个梦。”岁岁睁开一点眼睛。
傅夫人笑了。“梦?什么梦?可愿意和我说说?”
“我梦到了一位女子。她叫裴年。”
裴年。这两个字惊起的波澜不大也不小,站在一旁的翠儿目眦欲裂,用目光狠狠地剜着岁岁。
而傅夫人依旧微笑着,脸上的表情温和而良善。一向淡然如水的语气里一时让人不明白是喜是悲。
“裴将军啊。她是一位潇洒恣意的女将。我与她相处不多,将军该是了解很多的。她呢,行军打仗厉害,长得又十分好看的。”
裴年长得好看,这好像是所有人评价裴年时的通性。
“我这里仅有一些有关于裴年的故事。若你想听,告诉你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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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蛮的进攻远比陈深想象的要轻松。不过数月便将蛮夷赶出了长城以外,仿佛之前北蛮踏入中原如若无人之境只是一个一触及醒的梦境。
陈深不信,裴年也不信。可老皇帝信了,他急急地便宣陈深回来封赏。
给陈深的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早就不稀奇,只是听说军中出了位威名赫赫的美人巾帼,所有人都好奇地等着看。
“参见吾皇,末将名曰裴年。”裴年一身铠甲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出现在了中秋的宴会上。
群臣皆是一片沉默。有的是为她如此年轻而震惊,有的却为她举世无双的美貌而震撼。
傅夫人就在这围观的群众里。而她的夫君半跪在裴年身边,白铠黑甲,红带配玄簪。
老皇帝高兴极了,他也怕武将陈家一家独大,当场便封了裴年做将军,金银珠宝赏赐百千,给陈深看着。这样,裴年再也不算陈深的属下了。
群臣都瞧着皇帝脸色行事,如今裴年作为黑马横空出世,全都来攀附着要敬酒。
裴年坐在陈深旁边,满眼全是焦躁。而陈深默不作声地帮她挡过所有的酒,澄澈眼里始终倒影着那抹热烈的影子。
傅夫人就坐在对面看着。噢,那会儿她还不是傅夫人,只是傅小姐。
分明只是隔了一条挂满锦帛玉画的长廊。可她却觉得,他们好像已经隔了很远很远。
好像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摸着她的头说回来要娶她的人了。
裴年匆匆离席,陈深想跟着出去却被拦了脚步。皇帝重文轻武,而他是武将顶梁柱,若他走了在场就没一个武将坐的住了。
傅长乐走上前,一身锦衣的伊人出现在陈深面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