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行人如织,衣花淡影,四面八方来来去去,有的来做买卖,有的看看热闹,聚拢着开怀大笑,行人们流连于街边摊儿,四海为家的马妇坐在铺面门槛上嗑瓜子、聊天。
盛明珠身穿常服,仔细地观察周遭的风土人情。虽说她在皇城也生活了几十年,但是这裕京城的市井之气,她还真是没怎么体验过。
既然已经成为裕京的父母官,自然要体察民情,更好地为民办事。
“你这身衣服,莫非是出自文泉姬之手的藕丝琵琶衿上衫?哎哟你比我先抢到了啊!”
“羡慕吧?嘿,我弟弟在沈家布庄当差,你们都还在看预售,我已经让弟弟全款买下了!不过这沈家的衣服啊,真贵!薄如蝉翼的一件衣服,就要了我七百两纹银!”
“你就知足吧,裕京城,不,整个苍流谁不知沈家衣裳是上等的织物做成,工艺更是独树一帜,一件背心就要耗费十天半月的工时,一万两的衣裳有价无市,连宫中私藏都是凤毛菱角。”
二女子一边说一边从盛明珠身边走过,她这一路上,都不知道听见多少人在议论沈家的东西。
一万两的衣裳?究竟谁会穿?
盛明珠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远行之路,她从未缺衣短食过。可以说,在生活上算得上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她瞅瞅自己身上的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连它值多少钱、穿了多久都不晓得。
走过护城河边上的九孔桥,只见那桥扶手上赫然有着沈家家族的族徽。
沈家生意如今已经遍布整个裕京城,不少行当还是行业中的翘楚。盛明珠有些错愕,她知道沈家是一个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大家族,家族生意盘根错节,但是其触角伸得这么远,是她没有想到的。
女皇当年顾忌沈家,敕令将沈家一族直系全部抄斩。是她,亲自带着大理寺一干官员,去到天牢将沈家的老弱夫男捞出来。
望着对岸的醉仙楼,女子深深的眸暗了暗。一双藏在袖子里的柔荑也蓦地握紧……
不远处,一帮下了学堂的总角雉童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着民谣:“北方一佳人,倾城也倾国。眼波稠丽色,舞吟也婉转。献为屋中伎,且歌且彷徨。从此君王醉,袖手负江山!”
……
街道的尽头处,树树杨柳下支起烟火气十足的色食摊,摊边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厨娘,她们一手抄着大勺,一手拿着碗,不停地将热腾腾的肉粥送到贫苦人家手里,而她们前面,还站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队伍中间的人们个个面黄肌瘦,她们翘首以盼,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粥。
“大伯,这是沈氏粮铺的票证,您带着小孙子去拿二斤米,”紫苏将那粮票放在老伯伯的手心里。
那老伯伯却是一脸惶恐和感动:“这不行、不行的!你们日日施粥给我们爷俩糊口,我们怎么能再要你们的粮食!”说罢,又反手把粮票还回去,拄着拐杖就要走。
“大伯,您就别客气了。这是少爷一直以来的规定,但凡是老弱夫男,皆可领一斤米或面。你和小孙子一人一斤,总共两斤!”说着,把粮票又是一塞,说道:“您要是不收,我可就破了规矩,要挨打的。”
那老伯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犹豫老半天,终于是收下了。
老伯伯走远,紫苏又忙活着打扫摊子上的碗筷,忽然间,一个阴影笼罩住他。
“粥已经没有了,你明日……”紫苏一抬头,哑然失色。
只见面前的女子二十一二的模样,一双从容不迫的美目,鹅蛋脸略有棱角,唇瓣紧抿,不苟言笑。
“少爷!您看谁来了!”紫苏飞快地扭过头去,朝着某个方向,健步如飞!
而在水缸边上舀水洗手的沈清秋并没有听到紫苏的话,不经意地一转身,便见着盛明珠手持一束明艳蔷薇走过来。
只见她身穿碧色抹胸,外罩一身月白色的褙子,飘逸的涤带下围着一条白色的百褶裙。她一头云鬓轻绾,碧簪简单装饰。
素色美人,妖艳蔷薇,却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相得益彰。
盛明珠看着亦是身穿月白色五重衣的他,立在水缸边上,藤萝从他身后青砖墙上垂下藤蔓三三两两。树荫低斜,他身姿颀长,眉目如画,那情景……她也无法形容。
盛明珠撇开眼去,捧着花束的手起了薄汗。
总之,一切甚好。
“我于路上见到此花开得甚美,就摘了几朵来……”盛明珠偷眼看他,却见他只是半合着嘴,一双大而优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挪不开。
半晌,方看到他嘴角有个不经意间的弧度,眼神里闪过一抹盛明珠从未看过的慌张和迷茫。
沈清秋:“你怎么来了……”
盛明珠:“路过而已。”
沈清秋抬起眼来:“嗯?”
盛明珠立即改口:“过来看你!”
这该死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