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沈笠与傅仪昕难以决断的原因。
连年天灾,百姓流离,户籍紊乱,税收就是一团乱麻。税收不上来,户部就只能依赖议罪银,如人吸食鸦片般明知有毒而戒不掉。
懿兰在南书房慷慨陈词,最终还是僵持不下。
“……议罪银之祸,本王并非不明。但便如毒入骨髓,需慢慢来解。”傅仪昕道。
懿兰不赞同:“如斯剧毒怎能慢解?纵然是刮骨剔肉之痛也必须忍!”
“太后好气魄!可若忍不过去呢?”傅承元嘲弄地开口。
傅仪昕也缓缓点头:“太后可曾想过忍不过去大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陆灿也拉着懿兰的衣摆让她坐下,又抬手斟了一盏茶递给她让她缓口气,自问傅仪昕:“恭王以为该如何慢解?”
“户部重查户籍,厘清土地,将税收搞个明白。”傅仪昕道,“先帝在时曾整治商贾,颇有成效。现今南方商贾发达,市集林立。便是昔年江宁被围之时也是人声鼎沸,可谓第一繁华地。本王以为可重拟商税,当然,此事需户部定夺。”
“户部尚书一职还缺着。”沈笠含笑开口。
傅仪华忙说:“臣身上空有个太仆寺卿的闲职……”
“你便歇歇吧。”傅承元嗤笑,“你堂堂郑国公,捡庶弟的漏,传将出去不要叫人笑掉大牙?往后郑国公府的牌匾都要蒙灰咯!”
傅仪华涨红了脸不再说什么。
懿兰喝了茶缓过气来,慢慢开口道:“哀家记得户部有位姓童的郎中?”
傅仪昕说:“是,也是先帝丽诚夫人之父。”
“可用么?”
傅仪昕不清楚,只说回去问了吏部,若是可用便晋为侍郎先领着户部尚书的职。
颐太后的轿辇转过长街,夏风便瞧见立在延英殿前的一抹红影。她有些奇怪,轻声同轿辇上闭目养神的懿兰说:“娘娘,贵太妃来了。”
宫中会来找她的贵太妃只有一位,所以夏风不说是玫贵太妃懿兰也知道是徐知意。
她睁开眼,正看见徐知意转身看着自己。懿兰也奇怪,自从承望早夭,徐知意便整日深居简出,傅仪宁虽如常盛宠,可每回宫宴都不大见她了。久而久之她都渐渐忽视了徐知意的存在。
直到轿辇在徐知意跟前停下,懿兰才想起来——议罪银原本就是徐知意想出的好主意。
她支着脑袋看徐知意,慢悠悠开口:“贵太妃可是稀客,今日所来为何呢?”
“为太后今日在南书房所议之事。”徐知意倒也开门见山。
懿兰笑了,眸光却透着危险:“哀家倒不知道贵太妃在甘露殿也有自己的人。”
傅仪宁在时,这不意外。可早在她拉小丰入伙矫诏时,甘露殿的人便已经被她清洗过一遍。没想到却还是被徐知意钻了空子。
徐知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臣妾原是尚寝司宫女出身,认识的小宫人多也是常理。”
“是啊,比如阿青。”懿兰大概是天生与徐氏气场不合,想看她不痛快的样子,再一次提起这桩旧事。
徐知意觉得莫名,心知懿兰此言必有深意,便问:“太后此言何意?”
“彼时哀家还不知道先帝与孝烈夫人的往事,想为二妹与谢卿撮合,却又得你劝言,还以为谢卿念念不舍之人是你。哀家为自己与妹妹不值,便想叫你不痛快,将阿青冲撞阿妍之事传给了昭阳长公主。”
徐知意如梦方醒,死死瞪着懿兰:“是你,竟是你……那是一条人命啊!”
“可她切切实实惊了阿妍的胎,不是么?她有罪。”
“那只是意外!”
“那是阿青给你的说辞。”懿兰笑,笑她愚钝识人不清,“哀家也以为昭阳长公主是气愤龙胎有损才绞死了阿青,直到昔年陆氏被废、长公主垂危,婉妃与哀家说了一番话。”
徐知意漂亮的眉头皱起,满是不解与困惑:“她……?”
“阿青出自仪礼司、与你交好,她冲撞阿妍,矛头直指你与贞太后。”
徐知意恍然大悟,目光涣然:“……婉妃……虞表妹……她恨我是该的,可她又为什么恨陆氏?”
“‘天下欲宁,门阀贵室不得存’,这是孝烈夫人曾经的话吧?”懿兰看着徐知意失魂落魄的模样,却也不是多痛快,“昭阳长公主绞死阿青,所为有三。其一是当真气愤她冲撞龙胎;其二是长公主也不喜欢你,要杀鸡儆猴;其三,阿青被你留在身边,长久下去恐怕露出马脚,她是在替婉妃善后。”
徐知意呆了许久,却又突然吃吃笑起来:“她们居然真的信、真的觉得除了八姓天下便太平了……荒唐可笑!”
懿兰厌恶她这副模样,不禁蹙眉:“纵使手段未必光彩,她们的心是好的,是为着自己的信仰。”
徐知意笑得愈发癫狂:“门阀贵室不得存……呵呵呵,太后娘娘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