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宁看他一眼:“你对颐妃有成见?”
“是皇兄太偏爱颐妃。”傅仪昕淡淡道,“何况玫贵嫔如今也有孕,皇兄也春秋正盛,将来必定还有更多皇子。”
傅仪宁冷冷瞥他一眼,搬出傅景恩来压他:“皇姐若在便会支持朕。”
傅仪昕听了反而笑了一声:“她不会。”
“为何?”
傅仪昕看他一眼,终究没说——傅景恩说过,秦懿兰此人惯于投机逢迎,实乃小人也。只是傅仪宁如今正宠她,傅仪昕心想不说也罢,不急这一时。
傅仪宁见他不肯说也不再追问,转而问他:“今日入宫是有什么事?”
傅仪昕皱起眉头道:“皇兄还记得凌烟殿之事么?”
傅仪宁一听也立时正色:“濮真?”
傅仪昕点了点头:“今日边关莫将军有奏报入京,臣弟正好在兵部,无意瞧见,看后却是大惊。”他说着将这封折子从袖中取出,呈给傅仪宁。
傅仪宁皱着眉接过折子来翻看。“……濮真招兵买马,数十万大军屯驻边境……为何兵部先前毫无消息?!”
“当务之急并非查办兵部。凌烟殿事后臣弟私下给莫将军去了信,请他厉兵秣马以备不测。只是今冬大寒,边关情况并不算好。若真要开战,恐怕粮草也是大问题。”
那封折子被傅仪宁紧紧握在手里,都出了褶子。
“南方叛乱才平定了几年啊……”傅仪宁怒不可遏,将折子在手心狠狠敲了两下,“连年征战,百姓吃什么?朕就算是把天下所有贪官的家都抄了也供不起这个国!”
“……皇兄息怒。臣弟想,是否先给宜长公主去一封信,请她从中斡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若真开战,臣弟恐怕南边余孽再起,大越而今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傅仪宁深吸两口气,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朕会亲笔写一封信送往濮真。”他想了想,又说,“若当真打起来……六弟,朕还得多靠你。”
“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
傅仪昕走出正殿时,正看到秦懿兰立在偏殿外的廊下。
懿兰见他出来,端着乳鸽汤上前:“皇上吩咐请王爷尝尝这汤,如今冷热刚好,请王爷品尝。”
傅仪昕并没去看那汤,更没有尝。他只是说:“颐妃懂得避嫌,也不愧皇兄信任。”
懿兰能察觉到傅仪昕对自己的不善,她撑着笑脸:“后宫不得干政,本宫时刻谨记。”
“如此甚好。”傅仪昕没再说什么,抬步离去。
懿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心里想着这姐弟俩的脾气还真是如出一辙。她端了乳鸽汤走进正殿,傅仪宁正坐在那儿眉头紧锁。
“皇上,汤好了。”懿兰轻声道。
傅仪宁拉着她坐下,尝了一口汤,却仿佛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平江园的玉兰快开了,朕想去看看。”他说。
不知为何,懿兰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虚浮、没有底气,多半与傅仪昕此来的目的有关。
“宫里的玉兰不好看么?”
傅仪宁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眼睛有些红,拨弄着腰间玉兰香囊上的流苏穗子。
懿兰等不到傅仪宁的回答,想了想便道:“臣妾吩咐广务司预备起来,平江园那边也要预备着接驾。不知皇上想带哪几位妃嫔?玫贵嫔月份大了,恐怕……”
“都带上。”傅仪宁说,“贞妃、玉嫔,一个也不落,都带上。”
懿兰心里觉得奇怪,却还是应下了。
傅仪宁放下了汤碗,起身离去。他的脚步似乎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又仿佛很重,每一步都有千斤。
懿兰慢慢皱起眉头——
傅仪昕到底说了什么,让傅仪宁如此失态,还突然要去平江园,连失宠已久的贞妃与玉嫔也要带上?
-
正月初七,仪礼司典仪典乐等一众女官带了人去清安寺,送明氏灵柩入皇陵下葬。
傅仪宁追封她为温嫔,也厚赏了明氏家人。
懿兰坐在宝象阁里抄着经文,一时竟想不明白明氏这一辈子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她似乎甚少为自己而活,只有一次,她请旨出宫。
当年背井离乡自南方一路跋山涉水进京选秀的明氏或许也与她一样,想着一飞冲天光耀门楣……然而她没有懿兰那样好的运气,甚至可以说是运气奇差。
她是帝王妃妾,见到傅仪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侍寝了。
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无宠妃嫔的心思。她就像御花园里一株普普通通的小草,从未能争过四时芳菲。
笔尖墨滴落于白纸,懿兰回神,将这一张写废了的纸揉皱,扔到一旁——她又想起阿妍曾经问她,抄经祈福真的有用吗?
她如今依旧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