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蒙上眼睛,在脑后系了结,抬脚朝前大方迈开步子,他能感知到周围有许多东西正在窥伺他,但它们都很知趣的避开距离,让出一条空道供他行走。
耳旁鬼魅贴近细语,诱惑不成,被他挥散。
“小伙子,你看看这是你的黄金万两吗?”
“官人,奴家等你好久好久。”
“大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我苦命的孩子啊。”
“汉堡,起司汉堡,鱼香……”
什么乱七八糟的,伏矢链冲出,从近到远,将它们一条条穿过串起,哀嚎声不断。
獬豸叹口气,抬起手臂让它攀上,加快了步伐,一步一闪,他不需要考虑方向,也懒得探索这里的奥秘,只要把所有挡路者都杀了便可,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豸儿,过来,让娘看看,又长高了不少。”
“小豸,不可懈怠,你一定要用功。”
像,很像,声音是回忆的载体,此刻眼前漆黑一片,听见熟悉温柔的叮咛,略带严肃的苛责,那些已经遗忘的面容在脑海中出现,心脏柔软的一面露出。
可惜,都是假的,哀叫起,他继续前行。
“阿豸,让祖父看看,教你的书法练得如何啦?”
他停下,久久没有动。
“大战告捷!大将军英勇殉国!大战告捷!大将军英勇殉国!”
大街上奔走相告,欢喜一片。
“小少爷,小少爷!快从树上下来!”
奴仆们在树下焦急的呼唤,有的趴在地上充当肉垫,有的搭高个子尝试从背后把他拖住,只见他越爬越高,他们的心紧紧悬起,不敢想象这位金贵的小少爷若是出了意外,他们脖子上顶着的东西就要搬家。
他靠在树干上远远眺望,能看见有几行人正往府上赶来,他翻身下了树,稳稳落地,身后的奴仆们你拉我扯,摇晃中摔成一堆。
獬豸偷笑着在拐角处遇见了一人板起脸,好似要训斥他。
“祖父,我错了,您别罚我了。”獬豸牵起他的大手,在手心轻轻刮着。
“一百遍!先跟我去办正事。”老人家叹着气,带着他来了前厅。
一个又一个箱子被搬进大厅,箱子上的盖子都盖不稳了,露出金银首饰,摆了三行,整整二十一箱。
獬豸被祖父牵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为什么叔父叔母们都站在这,除了财宝还有什么东西被抬进来了,为什么大家都开始哭,身边的婢女有些不忍的想要遮住他的视线。
有人将白布浅浅掀开,他看见那张多日不见有些陌生的脸。身边的人扑上前,哭的哭,喊的喊。他挤不出一滴泪,充满了愤怒,他把所有人赶开。
“假的!假的!你们统统不许哭,不许发出声音,不然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冒牌货,这是冒牌货!”
他将白布死死盖住,崩溃大喊:“我的父亲是英勇善战的大将军,他不会躺在这里,他不会不和我说话,他不会不抱我,不会不摸我的头……”
他小小的身体趴在地上,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祖父将他抱起,来到古老的槐树下。
“阿豸,人都会死的,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源源不断带来死亡的人,你的父亲,是为了保护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他的心愿已经完成,最挂念的,也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勇敢,快快长大,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我不想快快长大,那样您也会离开我了,我不怕死,我只怕您也不和我说话了,再也没人会抱我了。”
“好,乖孙孙,祖父不离开你,祖父会保护你。”
灵堂摆了几日,听照顾他的侍女说,明天就会把那副大棺材移走了,他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好强的小少爷又怕哭鼻子,夜晚,偷摸着到了灵堂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贴耳靠近,屋内烛火微弱,有说话声。
“大哥就这么一个嫡长子,先嫂嫂身体病弱,离世得早,大哥说什么也不肯再娶,只认她一人,您也由着他胡来,如今,您年岁已高,府上这大大小小,是不是……”
“孽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他的尸骨还摆在这,你就开始说这么些混账话!”
“我说什么了?我是一片好心,只是在您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我一无是处,您就从来不看重我!”
“你,你,你不知悔改,恶习满身,我已经纵容你许久……”老人家说着甩袖背去一边,平复着情绪。
棺材里窜出一团黑气,钻进他背后那人的脑袋里,那人眼睛冒出血丝。
“杀了他!杀了他!全部都是你的!所有的都是你的!”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嚣叫不断,他诡异的笑:“你那么心疼他,那你就去陪他吧。”
“咚”
獬豸坐在屋外的门槛上,撑着下巴睡着了,被身后的杂音吵醒,他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