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端来了热水搁桌上,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出汗的手,不知打哪问起。
李望邀王媒婆坐下,“家贫拿不出好东西招待。”
“不打紧,不打紧。”王媒婆是个爽利的性子,“若有闲钱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家不是。”说着掀开手边篮子里的红布,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屋里三个孩子好奇心大起,实在坐不住三翻四次偷瞄爷爷,你推我挪的来到门边,小心翼翼的靠上去,手搭在门上浅浅的推开一条缝,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往外瞄。
李群摸索着手中的旱烟,叹气声一声比一声低沉,心中繁乱不已拿不定主意。
“是肉!”老大看到妇人拿出一条肉,馋得口水直流。
老二摸了把微凉的头顶,一手的哈喇子,反手全蹭在大哥身上,“收一收都滴我头上了。”
“在擦了在擦了。”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口水,那可是肉啊!老大能不馋得眼珠子放光?
屋外,李望夫妻二人瞅着一桌子想象不到的好东西,心里说不出的艳羡。
“六个鸡蛋、一刀肉、两碗米、一碗面,陈地主家的诚意满满。”王媒婆嘴里说着好话,“这些是定钱,事后娶了你家的二娃子,还会再给你家一整袋的大米和不掺麦糠的粗面。”
李望盯着桌上盘着的那一刀肉,一指宽的肥肉看在眼里拔不出来,这可比田鼠好吃多了,忍不住吞咽数次。
李氏心里即喜且忧,喜的是地主家直接派正式的媒人上门做保,忧的是日后孩子的出路,别是如下人一样帮着地主家种地,这事可得好好掰扯掰扯。
“陈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如珠似玉,看上你家的二娃子是你家天大的福气。”不必李家人再三询问,王媒婆按陈家提的条件一股脑抖落干净,再穷也不兴骗婚这等事,传出去十里八乡的名声臭了,她还怎么给别家保媒。
“陈家说了,你家二娃子去了之后先养养身体,日后先跟着府里的账房学计账、识字,等明年送到私塾中读书,能跟上是个好学的,就一直供养下去直至考中举人。”
“若是试了三次连个秀才都考不过,做个陈家的账房学着一点一点打理家产也好。”王媒婆把话说清楚,“许诺的事到时候会以文书的形式请村里里正做个见证,定不会欺了你家孩子。”
半晌李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磕磕绊绊道:“陈家是个会做事的,安排的井井有条,甚好甚好。”再没有比这更打动人心的条件了。
李氏听罢高兴的手足无措,一块心病总算是解决了,老二有了出息还怕不回报亲生的爹娘?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李氏迫不及待想答应下来,直到一声一声有力的咳嗽传入耳中,瞬间冷静下来。
屋内,外头的谈话自门缝中传来,李群听了只叹陈家会做人,但是,一日拿不到手写的文书,心里的石头一日难落地,以咳嗽声示意儿子儿媳,莫要被一时的许诺冲昏了头。
李氏收敛心神,好话谁不会说,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的事,从飘忽的状态回魂,静静的听王媒婆的下文。
李望夫妻二人的神色落在眼里,王媒婆早有预料,往开着一条缝的门口扫过,果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换作其他家听到这等好事,上赶着麻溜的把儿子送出去,一刻都不多留。
能为孩子的将来打算,李家看着穷是穷了些人品不差,王媒婆暗自在心里估量一番,接着说道:“即是上门女婿又得供养好些年,丑话说在前头,陈家的意思是不愿意带个拖累。虽说两个村子离得近,但是,为了两家都能安安生生的,最好是不要再见了。也跟孩子说清楚,若是到了陈家闹起来,没了你李家还会有别家巴巴的贴上去。”
“这……”李望不是很愿意一锤子买卖。
王媒婆瞬间拉下脸来厉声道:“别不知好歹,养一个孩子的花销自己算算,要真舍不下断不干净见面也成,把养孩子的银子还上再提无理要求。”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唯恐事情谈不成坏了老二的好出路,李氏抢在丈夫开口前出言表态。
“这事没得挑,再说下去没意思了。”王媒婆和缓了脸色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儿我还是这个时辰来,同意与否给个准话,东西不是白给的。”指了指桌上的定钱,不同意还吃了,就等着还钱吧。
还不上不要紧,拿人顶账便是。王媒婆收了陈家的好处,自是事事处处替陈家着想,舍不得儿子又拿不出银子,干脆一家子到陈家地里做活还债,错在李家谁也挑不出理来。
王媒婆起身,迈出一步侧身看向李望道:“若是同意,明天我来时一道送孩子去陈家,把东西拿了。过了这个村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地了。”
李氏当然知晓机会难得,亲自将王媒婆送出大门,折回来进屋坐到空位上,走神的盯着对面探头探脑的三个孩子。
屋里,李群静了静,拿起烟袋锅敲了敲床沿。
三个孩子转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