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光四年正月十四,梁皇的龙驾行至了边地的熯幽城。
明日,那个明日,华灯如昼,烟花耀目,界桥对面的那座栔城便将易了龙徵,而她沧岳朝的晚贵人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妖姬,为祸了苍尘。
她听着上首身着玄色华服的帝君,与那左仆射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
“栔城那方可有动静?”梁帝打量那面地图问道。
“陛下,那方的细作观得内中一切安然,虽有百姓对此番归朝有些忐忑难安,可大多的百姓有安居乐业之心,倒也平和如常!”
“很好,可查了沧岳那方可有异动?”周瑁莞尔一笑,瞟过了下方那双难掩忧绪的漂亮眼瞳。
“除了那段恪奉命迎这晚贵人,带了两万人马,左中右三军皆一无所动,而我朝十万中军已密布于了这熯幽城的山谷中,以防有变!”
“变?有这个可能吗?”笑容布满了脸廓,在望向远处黯淡的城池时,周瑁的笑声愈发地洪亮厌耳。
“去,派人押了这质子下去,至于她要自尽,随她,那梁朝国书中只说换人,至于是活的还是死的,在所不问!”
“周瑁,你言而无信,想于易城前诛杀了本殿是吗?别忘了你的亲生骨肉吉雪,她还很小,才没了娘!”
周瑁打量着那眸色如火的美人,恨意浓浓地掷落了手中的茶盏,“花向晚,朕不怕沧岳拿吉雪为质,行要挟之术,那换文的使节晚贵人认得,是新婚燕尔的驸马爷,若是掉了脑袋,会好戏连台的,朕是要你别那般愚蠢,寻了短见,在正月里这可不是好兆头!”
“周瑁,你若是守诺,还配做那吉雪的爹,若是小人,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诉她她娘琴雨是被你害死的,是你的赵贵妃逼死的,而你大梁王朝手染鲜血,罄竹难书,而她会变成一个细作,效命沧岳皇朝,与你大梁势不两立!”
深光萧冷地从那眼中飞出,直直迫人,“花向晚,你敢?”
“向晚或许没有机会敢,可是沧岳朝敢的,向晚是劝你也别那般愚蠢!”
“花向晚,朕不是无法寻得吉雪,也不是不想将吉雪捧若掌上明珠、留在身畔,是琴雨她用一死逼朕去认同她所做的一切,朕想将你的脑袋砍下祭天,可琴雨她救了你,你还是好自为之为妙,若此生再落入我周瑁的手中,就算那昭光帝肯割十座城池,朕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的!”
脸色僵沉,梁帝阴鹜地掐住了她的下颌,莲歌痛地抽吸,梁帝却忽然端详起了她的脸庞,疑惑地问那左仆射,“她近日不是茶饭不思吗?”
打量那有些圆润的脸颊,梁帝匪夷所思。
心中咯噔一声,眼瞧着周瑁再度逼近了视线,水眸变色,她于灵光一瞬扑打了过去。
“天杀的周瑁,你除了逼死女人,挟私报复,未有一丝圣君之德!”
“杀我吧,杀我吧,大梁朝的天子以杀女人为乐,不是吗?”
……
此番交恶,她的骨节惊恐的咯咯作响,那些从人围上扯住了她的衣袖,企图制止她过于放肆的举动,在那揪扯中,发钗坠落,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扑满了脸,掩盖了那脸颊处的圆润,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泛着寒烁的光芒。
梁皇胸廓起伏,长剑出鞘,倏地挥过,莲歌“啊“地一声,惊惶躲闪,颤抖的哭音在一瞬的高昂后变的断断续续,隐隐没了下去,化为了战栗的抽噎,而半弘青丝惨惨飘落,让她知道周瑁做了什么,在了然自己活着的一瞬,她再度放声痛哭了起来。
“将这该死的晚贵人,给朕带下去,带下去!”梁皇神色厌厌,耳听那哭声,暴跳如雷。
长夜中,她被押入了兵衙中的一间上房,有近侍捧了一只玻璃盅置于了香案处,那长着金翅的蛊虫扑棱地跳跃,撕咬着一根血指,血色狰狞。
她的泪水汩汩涌动,手摸小腹,若非这梁地寒冷,有这宽大的的锦袍遮掩,若非适才一番自救,她和腹中的孩子或许不会有幸在这里喘息。
“合墒……,合墒……”
她呼唤着那个名字,虚脱地缩进了那榻中,只是她不敢睡去,怕那生性多疑的周瑁,又来窥探她的秘密。
她看到了太阳的升起,自那窗棂透过的光线,很苍白,如她苍白疲惫的脸孔。
而梁皇周瑁帅了整齐列阵的扈从出了兵衙,他没有回首,那笔直威凛的背影残酷的告诉她大梁已然是胜券在握,
她再度泪洒囹圄,祭祀后,国书相换,一切将尘埃落定。
待子夜,这个身影将取代另一个龙影,立于栔城的城池,俯视众生,笑傲四宇。
城门的朱色顷刻黯淡,她也将背负一生的罪过,去面对那沧岳的万民和尘世的指摘。
太阳再度隐落的时候,那左仆射与随从来了。
她打翻了那饭菜,看到那人恭喜地拱拱手,“再有两个时辰我们便上路了!”
那门阖上了,不多时又开了,一个手捧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