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未有白昼,石壁处的油灯好似经年不曾熄灭过。连月的幽禁,龚亹连冷嘲热讽的力气也没有了,瞧了眼陈娥苍白的脸庞,如常将碗中的肉片拨入了她的碗内。
陈娥的视线定格于那尖如小山的碗上,黛眉微颦,默默吃了,手执羹勺搅动那碧色汤碗,一片菜叶飘了上来,醒目的“十”字,在叶脉处陡现出来。
眼眸晕出一线光亮,又于螓首间瞬息平定。
余光看向龚亹,他独去了昏暗的一角,潦草地用了膳。
陈娥勾唇浅笑,对她的落魄,龚亹这些日子可没少笑脸相赠,只是他不知早在幽禁于地宫的翌日,她便与外方联应上了。
青転侯的确令人刮目相看,他的细作竟先下一程,早于僴関鬼使打入了地宫。
一个臣子对此处感兴趣,实在是耐人寻味,青転侯骆缙那个老狐狸是不会错过一丝腥味的,在她幽禁于此的日子里,青転侯想必已与太子“志趣相投”了吧?
陈娥想着放下了碗筷,步去了龚亹面前,以一贯寡淡的语气道:
“初十,你有一个机会出去!”
龚亹沉浸在黑暗中,有片刻地木然,眼光紧凝了片刻,于抬首时喉咙发出一声裹夹着喘息的低唤:“壹?”
“只有一次,初十!”女人的视线落于墙壁上用以记日的竖线处,递过一确然的眼神。
“壹,如果你想让我龚亹替你送死,可以直说,我二人不需要遮遮掩掩!”有过上次的教训,龚亹于神情舒缓的瞬间,视线再度深邃了去。
“龚亹,你的鬼魂我不稀罕,能否出去还要看你的造化,这地宫幽深莫测,机关甚多,备不住你还会被捉回来,如果这般,你恐怕再也出不去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陈娥压低声音道。
“壹,离临盆没有几日了,难道你不怕行动不便……”龚亹细思时,有些担忧地问。
“初十,你去你的鬼域,而那天就是我临盆的日子,只是这孩子不会于地宫出生,诸葛豊迟会送我上去的!”陈娥抚摸着肚子,微微一笑。
“可是……,一旦这婴孩产下,诸葛豊迟恐怕会……”龚亹脸上的担忧随之扩大了去。
“或许,只是一旦出了地宫,便大有机会,那便是我的事了,自不用您鬼督费心!”陈娥淡然道。
“壹,你不是恨我吗?甚至想看我毙命于此!”龚亹吐出一个横亘于眼的事实。
“是啊,龚亹,我天天都想让你替幻夜偿命,只是我的剑,不会拿你这没心没肺的恶鬼开刃,那鬼域无主多日,如今已不知人世几何,出去你还不知会被谁杀了呢!”陈娥冷笑道。
“万一我龚亹有幸活下来,壹,不知到时你会作何想法?”
“龚亹,让天来决定吧!你的生死,我懒得瞧,初十,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壹,若能活着出去,我会帮你查找幻夜的荒冢的,诸葛豊迟是一国之君,僴関大势已去,若有机会,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人死不能复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个对幻夜痛下杀手的鬼如今要帮我查找他的尸身所在,真可笑!龚亹,你的脏手离他远些,不然我会将你碎尸万段的!而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顾好自己,那青転侯有的是人手,他的细作比鬼使可强了百倍去!”
“宗主那方呢?”
“宗主?在我知道他授命你杀了幻夜时,我还会为他效命吗?宗主既然见了那假的桃宗碧月,是他眼拙,身为前任桃宗碧月,我沉睡了!”
陈娥笑了起来,龚亹有些欣慰,不由地惺惺相惜道:“壹,说起周瑁,本督也不会替他卖命的,何况他想掌握我鬼域的人马为他所用,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他打错了算盘!”
“龚亹,或许你鬼域的人马已是周瑁的囊中之物了,而初十就是你的死期!”陈娥再度笑了起来,这让龚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陈娥所言也是有可能的。
“壹,纵使你对我无情,可我说过的话算数,鬼督龚亹的鬼魂是你的,初十,就算是一死,你知道我的心意!”龚亹立于石室,正色道。
“龚亹,别说的如此的深情以往,否则我会笑出来的,你的鬼魂从不属于什么壹,它属于鬼域,你喜欢那暗夜之君的宝座胜似一切!我是零,幻夜的零,这世上没有壹!”陈娥眼睛雪冷地瞧过。
“壹,你如何这般愚蠢?醒醒,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幻夜从未说过娶你,他和你未有长缘,你该醒了!”龚亹苦口婆心道。
“龚亹,看样你还是不了解他,他可不像你利欲熏心,他是为了顾全我,才曝露了身份,以致让你这鬼寻得了机会,即使是生死一线,他亦为我安排了退路!”
“退路?本督不知一个细作还能有什么退路?他给了你一条死路,让你的灵魂无法安宁,而退路,倒是我鬼督可为你安排一条,那茶轩如画,未有世间的纷扰,壹,让幻夜去往他该去的地方,你的执念会害了你的!”龚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