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那夜的月色一点也不美丽。
当年为了诸葛小四儿手中那块桃仁月饼,我,邬敕国的轩辕莲歌殿下曾英勇无匹地咬了他。
母后事后言辞委婉,她说我与四皇子自幼情意甚笃,如两朝由来已久的友邦之谊。
我想那是诸葛小四儿的噩梦,他若知道会是如此的下场,想来不会与一扎羊角辫的丫头计较,因一块月饼,毁了前半生。
王丫丫说,一个优秀的女性,不可错过青茂年岁的每一个时刻,要勇于在每段缘来缘去中签名留念!
思及王丫丫砍伐校草,所向披靡,砍伐草寇,眉眼不眨的万丈豪情,这句话大抵与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意思雷同。
自入宫后,每每想到这签名书在了诸葛小四儿的唇上,且足够“青茂“,我常常因此自鸣得意。
收回这点小小的骄傲,眼见洛都手指抚过大发上猩红的玛瑙,我怕被那穷奢极欲的光华射穿,又螓首书那可歌可泣的《女则》,耳畔听得香魔公主又吐出了魔音:
“九亩,你真可怜,知道那些部族被灭的大妃、公主们最爱说的是什么吗?是早已烟消云散的旧人旧事,还有那手中业已不在的繁华!”
洛都不知轩辕莲歌的灵魂是一个叫做墨小莲的女子,她生长于红彤彤的太阳下,除了与王丫丫做了“貌合神离”的挚友,有些可怜外,她不曾将可怜二字书进生活版本中。
“洛都,是你可怜,那些为奴为婢的公主大妃们,好歹还曾经拥有过什么,而你什么都没有,那些抢来的战利品,在长路遥遥的漠北,连此时你脚下的方寸之地也不属于你!”
我用紊而不乱的声音告诉她,看到洛都隐藏于和善面孔下的狂狷之怒,顷刻曝显于了面上。
这自是说到了她的痛处,她暗自错齿,别开了视线,近处问我道:
“九亩,若我一无所有,不知你拥有什么?”
“本殿拥有一道结亲圣旨,上书我轩辕氏的大名,上面还有今天子御印,你阿史那家的王旨可以今日书,明日悔,出尔反尔,可在滄岳朝,皇命如山。旧岁末,也是在如此美丽的月色下,本殿与大勇士订了婚,已昭告天下,这些并不是本殿抢来的!”
我收笔,信步道来,算来,我尚拥有一些如鸡肋般无味的东西,可以外强中干地充充场面。
“九亩,你不是有意上书悔婚吗?”
“那是曾经,现下不同了!”
“不同?是因为你和大勇士订了婚吗?”洛都轻笑。
那个不同自不是订婚,她不知我生出了大志,要虎虎生威地“杀”一个人!
我虚应地颔首,拉开门扉,欢送洛都,于眼前繁星闪耀的夜色中,看到香飘四溢的合欢树下,诸葛小四儿玉树临风地站着。
“大勇士——”
洛都甜腻的声音飘去了院外。
门扉猛地扣上,耳际是诸葛小四儿与洛都温煦的寒暄,间或朗笑,真真地横陈于耳。
轻吁一声,才发觉这一声太过悠长,混杂其中,有些凄清。
之后,那道门开了。
我明明插上了门栓,微怔、抬首,望见一双浅淡的眸子。
“你来作何?”我问,眼神已飘于了旁处。
“送礼!”
没有拖沓,他显然比我更惜字如金。
身后一红衣太监轻声上前,将漆盘呈过,自旧岁一面红锦掩映中露出了件血袍子,我便对这般大场面隐隐抗拒。
前有狼后有虎,今日不会客!
“放下吧!”微微拢眉,我背过了身。
“不想看看吗?”
身后洪亮的声音,扫过幽室,逼将于眼前。
才应声的太监,又一下收住了足,垂首躬立。
“不想!”心绪暗涌,我断然回绝。
镜火彤明,那章纹绣彩的身影已翩然移至眼前。
“不看,公主会后悔的!”
语意微嘘,掌上漆色光烈,红绸飘坠于脚下,一把雕刻浴火鸾凤、裱覆金边的弓箭光芒于室。
“公主及笄,火罗王遣使相送,数日前于礼部转递!”
尉迟璿璥?
取过那做工精致的弓箭,与男人们常用的弓箭比,小了很多,却相当地适合女子身形。
上方的箭矢,贯穿十枚中空圆玉,我取下,检视一番,那边际有些微瑕,想来火罗王自赛马大会后,定是没少下功夫,精进技艺。
这是份令人爱不释手的及笄大礼!
自托盘中取过弓箭,我微微弹动弓弦,那声音瓮深浑厚,让人热血昂扬!
“这份大礼,公主看来十分喜欢?”
“是,甚得我心!”
这种油然而生的欢喜,不需要掩饰。
“令人欢喜的还不止于此!”
小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