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席间不过五人,菜色却极为精致。
我瞧着那细瓷碗中的“玉羹羊”,忽觉这羊死的冤!
我大哥也是,你祝这四皇子马场折桂,扎彩送来一只肥羊,他却不知你餐餐素味,鸡鸣而起,务农的辛苦。
我正黯然,却听席中少年执手击掌,须臾他那亲信太监福印已端了一方锦盒含笑入内。
“此为公主备下的结拜大礼,不知公主可要我代转菀真小姐?他轻声问我。
舌头似被烫了下,我咬唇抬眸,对上前方一双颇为冷感的双眸。
摸摸身下香袋中的这枚,乃范承旨今日从京中古玉斋中购得,品相的确一般。
他既事前备了,倒省的我从我轩辕家国库账上支出一笔银钱!
“自当由本殿亲送,图和和美美之意!”
我捧过那锦盒,于岳家小姐处唤了声姐姐送出,她那方也差贴身婢女取过一檀木卷轴,福身回礼。
凤藻宫沉浸在一派祥和之中。
“真儿,既是公主送的,不如打开瞧瞧!”我听四皇子于岳菀真处柔声道。
“公主这方不如也打开来让众人瞧瞧,那卷轴是何物,本宫也很好奇!”娘娘于上首颔首示意。
我应了声,打开那卷轴,是一墨宝,颇有神韵地书了一个“真”字。
岳家小姐是这苍陋人世的一抹清流,她出身相府,名门闺秀,却并不贪念富贵,虽独善其身,阳春白雪,却常常能观其一抹真味。
冷傲也好,孤芳自赏也罢,她不愿藏,也不屑于藏!
“这一字倒将今日本宫想说的话悉数说清了!”皇后颔首,意味深长地瞧着我。
我连忙道了声谢,瞧见对面一枚通透圆润的美玉,已从盒中取出,上有一个墒字,着实醒目!
这枚……
这枚……玉佩……
我垂眸暗思,心中犹疑,转眸瞧四皇子,他已贴心地将玉佩为岳家小姐系在了裙上。
“此佩,宫中诸皇子皆有一块,四皇子的这枚是一个“墒”字,想必是合墒送于公主的,公主能有如此美意,本宫甚感欣慰!”
娘娘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我自开悟练达,芝麻开花节节高。
“岳姐姐戴上极好,整日戴着,那玉方能吸纳天地灵气,不致枯损!”
听我此言,岳家小姐欠身相谢,抚摩着那佩,甜甜一笑,我知她是真心喜欢的。
“公主竟懂这些,令合墒刮目相看!”
我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心想这枚玉,我明明放的好生生的,如何被他寻了去?
最糟糕的是,若寻的仔细,以他那双火眼金睛,那国库的账簿,也是可寻得的!
我暗自为那账册担忧,席间娘娘闲话家事,一团和乐。
岳家小姐说太子妃夸我那女红有所长进,哪日与我一同描描绣样、习习针法,我心中忐忑,那是范承旨之功,我怕人前露怯,忙一语带过,只说姐姐这一个“真”字,苍劲雄浑。她微微一羞,于我指了指席中少年,说是得了他的真传。
我犹是一愣,干笑之时,将视线再度落于那卷轴之上。
对面的目光毫不隐晦地递来,我未抬眸,忽然明白,这“真”字,是他借机讽我。
后来娘娘起了乏,有意让我们小辈几人一处热闹,留了姚姝,先行离去了。
手中这方明润翠绿的美玉,令我微微出神。
宴毕,我当下决意拜会这濋章殿内的四殿下。
芷月桥旁的沙堤柳岸,晚风过处,秋意暗生。
自赛马大会后,这内宫也清寂了许多。
湖水波光,细雾拢纱,隐隐可见点点星火,自岸边溯水而下。
凑近了看,才瞧出是一盏盏河灯,想是才入宫的宫娥,竟不知宫中禁忌。
如何这般不小心,让掖庭的管事拿了,少不了挨那板子。
顺手将那河灯上的字笺一一揭下,细细看过,上方诗词秀丽、阕阕诉情,句句衷肠。
“这更是罪上加罪!”
我摇首,将那雪笺揣入袖中,执灯赶路。
东面的桥头,几只鹤影划空而过,偶见月下一个身影,正俯身点着那河灯。
只是那放河灯的人不是一位女子。
我望向他的时候,男子也执目向这边徐徐看来。
那人冲我展颜微笑了下,一伸手又放了几盏河灯下去,后迎面吹来晚风,他那烛火哗啦全灭了。
这河灯竟是他放的?
“姑娘,可否将你那灯于我一用?”
我犹在愣神时,耳畔这个声音匆匆唤起了一些记忆。
似看出我眼中的迷茫,眼前的男子笑容渐深,他兀自回眸,晶亮的瞳眸溢出诱人的光芒。
“姑娘,不知这灯能否借在下一用?”他复问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