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沁入心脾的药香,它俨若一只温柔而纤细的手,将赵乐俪不安的神经抚平了去。
在熹微的烛火之中,她慢慢睁开双眸,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辆马车上,谢圭璋低哑的声音徐徐飘在她耳屏处:“磨镜已然将你身上的箭簇取出,你至少需要修养两个月,等肩胛骨的筋肉慢慢长出来,才能真正下榻行动。”
——两个月?
——不可以的,根本等不了这般久,她还要去郴州寻找那一位老监寺,问出母亲与玉璜纠葛,还有母亲的下落。
许是麻药的效果还在起作用,赵乐俪意识特别沉,连一丝开口言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掀起眼睑,静静地看着他。
谢圭璋替她掖了掖毡毯,温声说:“阿俪休憩一会儿罢,不必那么快就醒来。”
他以手作梳,顺着她的鬓发,细微地耙梳着,那一阵玉檀香糅着一味暖和的药香,醇厚地包裹着她,赵乐俪很快又睡着了。
再醒来之时,她听到轿厢里传了隐微的论议之声。
是谢圭璋与磨镜在低声叙话,似乎并未发现她已经醒来了。
赵乐俪没有睁开双眸,阖眸假寐。
起初,通过两人的对谈,她适才知晓,这是去往郴州的马车,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磨镜受了委托,要去郴州为一位罹患面疾的大人治病,刚好与谢圭璋同道,四人就这般结伴而行了。
路途上,磨镜还能时刻关照赵乐俪的伤情。
她还听到一些事。
原来,百鬼阁里的百鬼,并非所有人干得都是杀人的行当,下面分有剑宗、药宗、毒宗各种宗门,磨镜是药宗的出师弟子,那么,谢圭璋就可以算是师出剑宗的了。
赵乐俪心生一丝好奇,还想继续听下去,哪承想,她阖眸假寐,一个不慎,就成真了,复又睡了过去。
第三次醒来,她发现自己并不在马车上,而是在一座干净整洁的寝屋之中,谢圭璋并不在身边,磨镜也不在,只有盛伯一人。
床榻近旁是一方梨花黄高几,上边摆放有数盏灯烛,烛火飘渺,橘橙色火光笼罩其间。
看到她神识恢复一片清明了,盛伯端着一碗汤药行近前来,一晌捻起引枕垫在她的纤腰后,一晌道:“姑娘感觉现在好些了吗?”
赵乐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盈,肩胛骨处的伤口,好像消弭了一般,取而代之地是,一股暖流流淌在自己的躯体之中。
赵乐俪双手支撑于榻侧,点了点首:“好些了。”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一些沙哑。
盛伯道:“这是磨大人为姑娘开的方子熬制的汤药,放了白蔹、决明子等中草药,乃属滋补气血之用。”
这些草药,赵乐俪都是认得的,知晓它们各自有什么功用,当下温谨地言谢,接过药盏便是喝下了。
待她饮酌毕,盛伯适时交代道:“目下已至郴州,此处是郴州府下辖临武县的茂德客栈,谢大人与磨大人有事出去了,不过,请姑娘放心,临武县离皇城甚远,天高皇帝远,禁军在近些时日不可能会搜刮至此处。”
纵然对方这般说,赵乐俪仍旧没有真正卸下心防,敛了敛眼眸,温声道:“您能告诉我,我昏迷了多少日吗?”
方才她瞅了一番窗槛之外的景致,已然是入夜的光景了。
赵乐俪明晰地记得,她自己最后一次陷入昏厥,也是在一个这样的黑夜。
感觉自己已然昏厥了许久。
盛伯道:“姑娘歇息了三日,今日是第四夜。”
一抹讶色掠过赵乐俪的眉眸,不知不觉之间,她竟是昏厥了这般久?
赵乐俪徐徐抬起雪腕,揉了揉后颈,彻底清醒之后,她道:“能告诉我,这几日,临安城内发生了何事吗?”
盛伯其实是有一些迟疑的,过去这四日,委实有些魔幻。前三日,临安举城皆服丧,悼念太子妃死于火殛,坊间皆传这一场火殛,乃属谢魔头一手酿就。
第四日,也就是这一日,就传了护国公府二小姐替嫁东宫的消息,据闻是护国公赵闵悲痛欲绝,为表主率。
盛伯不知当不当说这些事,谢大人也没有特地去提点她。
——那,应当是能说的罢。
于是乎,盛伯就将这些事逐一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的。
赵乐俪闻罢,兀自怔神许久,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指骨处微微泛着一层苍白。
虽然这一桩事体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她仍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在世人眼中,她已经死了。
不过,听闻赵闵还活着,赵乐俪隐微地疏松了一口气。
赵闵知晓她母亲活着的内情,这意味着,在真正意义上,她就多了一条可行的线索。
赵乐俪道:“对了,多谢你家的磨公子,感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