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待了十几年,这里的路都很熟悉,可第一次余声声却对前方的道路产生了眩晕般的幻视感,仿佛很陌生很陌生,她希望是假的,是一场梦。
回到凤宫中,等了一阵,凛儿才到。
他先是行了礼,行完礼后会抬头俏皮地朝着她笑。
一如往常。
余声声静静望着他。
凛儿上前,依恋坐在她身侧:“母后。”
“我今天在湖畔见到你责罚宫女。”
“是那个偷吃糕点的吗。”
“偷吃糕点?”
“是,她做错事被责罚了一夜不准吃东西,今晨趁儿臣不在,居然偷吃了块昨夜儿臣不吃的糕点,若不是有人告状,还真被瞒过了呢。”
“昨夜的糕点也不许人家吃?”
“他们是奴才,怎么能胆大包天吃儿臣的东西?尊卑之分都没有,活该受处罚!”
“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父皇说的。父皇说,咱们是天家,跟那些奴仆不一样。”
静静地,他似乎感觉到今日的余声声跟往日不同,连忙问:“母后,你生气了吗?父皇说,这些事不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父皇说母后看见儿臣惩罚奴才会不开心。”凛儿受完全宠爱长大,关于撒娇,很快将脑袋搁在她腿上,笑嘻嘻地,“若是母后不喜欢,那以后就不让母后知道了。母后不要生儿臣的气,儿臣和父皇都最喜欢母后了。”
余声声抬起头,抬起手,慢慢地落下来,如常轻轻拍他的背。
凛儿枕着她的腿,玩她腰侧的白玉流苏。
“凛儿,在你眼里,那些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吗?”
“奴才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世上最重要的,只有父皇、母后和儿臣。”凛儿讨好卖乖地说着,像极了以往的天真可爱之语。
余声声长久地没有说话。
下起雷阵雨,她让凛儿回去后,独自站在窗前望了许久。
起风。
小菊过来要关窗。
余声声道:“没事,就让它吧。”
直至入夜。
暴雨转变为小雨,又变成屋檐下滴落的水珠,余声声才回过神来,感受到整个身体的冰凉,如心一般。
平日里无微不至的小菊居然给她添衣。
宫女进来:“娘娘,晚膳备好了。”
“小菊呢?”
“……刘公公将她叫了过去。”
“什么时候?”
“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没回来?”
宫女抬头望了她一眼,以前余声声不懂那里面的含义,现在她懂了。
宫女说:“还未回来。”
风穿透整个凤宫,吹动悬挂的帘幕犹如珊瑚,余声声坐在案桌前,落至满桌的珍馐美食,道:“萧郁什么时候来?”
她直呼名讳。
宫女道:“陛下说会晚些。娘娘可先用膳。”
夜已经漆黑一片。
雨停。
只剩下风在室内肆虐过的残留凉意,连屋檐的滴水声都没有。
余声声将饭食撤下,只留下酒壶酒杯。
萧郁一进来就注意到她的神色,在她旁侧坐下。
余声声往他面前金盏里倒了杯酒:“小菊在哪儿?”
“放心,朕不会杀小菊。”小菊是余声声最亲近的人,他自然知道,这句话像是安抚。
“那我宫里的其余宫人呢,为什么到下午全部换了一批?”
“因她们没有做到朕的命令。”
“阻止我去地牢?”
“是不让你受惊。”
一瞬间余声声觉得可笑,这可笑又变为可悲。
萧郁以为她会质问宋适的事,谁知道她没有。
他主动解释:“宋适是谋反,你应该知道于情于理朕都不可能放过他。”
“所以你把他做成了人彘?”
“至少他活着。”
“那凛儿呢?”
“凛儿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把他教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跟他一块儿骗我?”
“朕没有教他,只是告诉他别让你知道。”
“所以凛儿是天生这样?”
“你也教过凛儿宽容忍让,他听不进去。况且那些只是奴才,杀了便杀了。”
从他进来后,余声声全程面色冷淡,都不正眼瞧她。萧郁本已端起酒杯又重重放下:“凛儿未来是帝王,杀些奴才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宁愿他杀人如麻也不要他柔弱心软。声声,许多事你并不明白。”
是啊。她不明白。
余声声拿过酒壶,往自己的酒杯中倒入酒水,一饮而尽,温厚醇酒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