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你我再不见一面,便算你念恩了。”
静躺在她膝上的人,面上褪了寒霜,缓缓掀开一双沉寂的黑眸。
那眸极深,极沉,看着满面血泪,衣衫不整的她,低沉的声音,暗哑如沙砾。
“岁大祸,子食母肉存命,子心何安?”
容歌看着眸底的障,血泪汇聚在莹白微尖的下颌,滴滴坠在他面上。
“其实,那并不好食,我亦食过。”
食卿肉而生。
她还他两世情深不悔,两世以命相抵。
她看着眸底的心障,怀念着那人温暖的怀抱。
长生池,开满了红花绿叶,接连无尽的荷花,终年不散的云雾深处,君子如荷,一身寒凉清贵长身立在舟头上。
男子渥丹色朝袍,温润的黑眸,黑得清透极了。
她向他飞奔而去。
她那样深切痛苦地思念着他,那思念铭心刻骨,钻心刺骨地折磨着她。
他长身立在云雾缭绕处,黑眸悲伤看着她,舟带着他拼命后退,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
只能带着满面血泪,痛苦地低声呜咽着:“求你,带我一起走,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再不杀人了,再不做坏事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悲伤看着她,永远在她不远不近处,让她碰触不到,哪怕他也想来寻她,带她一起离去,却被天堑拦阻。
她看着他,痛得瘫趴在地上,向他伸出了手掌。
周遭一切都消失了。
她孤身立在茫茫白雾里,那些惨死她手的魂魄,在她眼前撕吃着一人魂魄。
她绝望地跪倒在地,向它们张开了手臂:“求你们,我真的知错了,放过他,你们报仇,食我骨肉,撕我魂魄够不够……”
魂魄松了口,被啃噬的魂魄只是一团黑雾,那黑雾之中有双带泪的眸,悲恸苍凉地望着她。
她向他笑着。
任由魂魄向她汇聚而来。
她怎舍他痛,万般罪孽深重,皆在她身,这是她应得的,欠了债要认,杀的命要偿。
男子温热的唇,轻覆在她唇。
舌尖打开她紧闭的牙关,温热的水,自他唇渡入她唇。
到了她近前的恶魂,张开了张张黑雾之口,正要向她咬下之际,纷纷呲出一阵白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被什么撕碎再无踪迹。
困于白雾的容歌,疑惑四下环视。
忽而脚下一重,容歌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人。
黑发凌乱,衣不蔽体的危长瀛,跪在她脚下,哪里还有高坐莲台的圣人模样。
她手叉腰,做水壶状,猖狂地仰天大笑:“好个危长瀛,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既落入我手,还不给姑奶奶磕上一百个响头!”
口含冰块,刚把冰在口腔融化成温水的危长瀛,正欲俯身为她喂水,动作忽而一顿。
梦境中。
容歌见他果真磕了一百个响头,一脚将他踹倒,恶性恶状地道:“姑奶奶没过瘾,你再给姑奶奶磕一百个,然后向天发誓,日后见本姑奶奶,必要先磕上三个响头,本姑奶奶自此才和你恩怨一笔购销!”
危长瀛缓缓坐直了身,吞下了口中温水,看着面色苍白,眉目间满是小人得志的昏迷之人,冷冷地笑了。
忘情崖底,深渊不见底,立身石台向上看,不见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浓密的黑雾。
容歌昏迷了许久,身上一度又冷又热。
冷时,似有人将她抱在怀里,用内力为她祛寒,热时,那人便又拿冰帕细致地为她擦拭身体。
她眼皮重得厉害,总也无法醒来,那人似有极好的耐心,坐在她身侧等着。
她没见过阿娘,幼时把老妖婆认做阿娘,她却从不愿抱着她。
她偷食天山雪莲时,血脉贲张,也曾这样,那是老妖婆第一次抱她。
她看着她,去摸她面上的面具,戴面具的女子,一次次拿下她手。
她哭了出来,硬要去扯她面上恶鬼面具,她觉她实在难缠,又见不得她哭得惨状,只得抱起她,搂在怀里哄着。
她一素是个给一分颜色,便敢在天地开染坊的性子,抽噎着道:“我不管,我没有阿娘,你把我养大,你纵把我丢入蛇窟,我也只认你做阿娘。”
女子白衣被她泪水浸湿,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缠抱着,被她气笑了。
几分无奈道:“父亲说我幼时离经叛道,若见你这无法无天的模样,定能知了山外有山,你这青出于蓝胜于蓝,倒把我比了下去。”
她嗅到一股极清极淡的冷冽之气,唇角扬起了笑意,钻入“她”怀里,缠抱上“她”。
“你对我这样好,不是我阿娘也是我阿娘了。你纵不认,只要我认,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阿娘,阿九的阿娘……”
“她”泛着冷玉之泽的掌,贴在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