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少不得采买用来在外埠淘换,怎么也得留下两万周转罢,不能再少了。”
两万其实也是不够用的,如今更是一分都无。
府中规制富丽,王爷看着得天子偏爱,药材与珍稀之物源源不断送入王府,可御赐之物,纵然珍贵,却不能转卖送出,太后娘娘养尊处优,亦万万想不到幼子府中花费靡巨,捉襟见肘。
一笔笔清晰明了。
李翊放下手中账册,眉心微拧,思忖着缓缓道:“西北已无战事,凉州又有沈琅驻守,这两万靖宁军,莫如各自归家罢。”
他沉静如墨色的眸子落在简秋脸上,轻声道:“便连你们,离开我,才有出路。”
“日子还长,简秋,不要将自己困在前尘往事里了,放下罢。”
“王爷是要弃了属下们么?”简秋向来听不得这些,闻言柳眉竖起,眼中酸涩,“靖宁军誓死追随王爷,这是骁山之战后咱们好不容易保全的精锐,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这般想法,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还有沧澜堂,是王爷一手创立,呕心沥血经营至今,去岁才稍有起色,王爷也说不要便不要了么?”
“也是,王爷如今安居庙堂之高,那些艰难日子,早就忘记了罢。”情绪激烈之下,她定定看着李翊,颤着声音质问。
“我已是一个废人,如今,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李翊负手,看向窗外明媚春光,嗓音微黯。
简秋不能忘怀,他又何尝不是?心绪翻涌,肺腑绞痛,李翊捂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简秋,少说两句罢。”陶然面色肃穆扶起简秋,他有事向李翊回禀,刚迈入岁寒院,不期然听到了这番争执。
简秋一动不动,执拗地望向李翊的背影,紧抿的唇线却透露了她的关切与担忧。
陶然已不期待能扭转简秋的性子了,他抱拳行礼,恳切对李翊道:“王爷且听属下一言。”
“王爷便是不为自身,也为小皇......那孩子想想罢。”他沉声道:“若有一日他身份泄露,陛下作何想法,咱们暂且不知,东宫又岂能安枕?”
“届时,这两万靖宁军,便是那孩子最后的退路。”
心头一阵悲怆,天家无父子,无兄弟,血脉亲情,终敌不过九五之尊的大位诱惑,敌不过当政者的疑心。
良久,李翊长叹一声,“是本王自误了。”
他终究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简秋,陶然,”李翊转过身,语气歉然:“此前本王的确不知,王府财政已困窘到如此地步,是以颇有些散漫,”想了想,又诚恳补充道:“若本王再有思量不妥之处,还望你二人如今日这般,直言便可。”
这样目光明净坦然,姿态洒脱磊落的李翊,让简秋蓦然生出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做错了,将天上的谪仙也染上了铜臭之气?
“也不至山穷水尽,总归还有法子。”对着李翊含笑的眸光,简秋的面容与语气一起软化。
去年春,她在江南有个朋友,设法为她引荐了个祖籍湖州的神秘豪富,她本来只想借笔钱周转,然对方通过中间人,表达了自己的条件,勿需归还,不要利息,只要权做入股,每半年分红对账,若可行,便合作。
简秋应下了,彼时李翊还在京中养伤,她不想让他担心,可她也没旁的法子,何况对方的条件尚算得公道。
去年秋日,是在苏州港对的账,今年本也想约在那地,对方回信却道,家中掌事之人已进京,若可行,莫如约在京中太和楼。
既主仆说开,彼此心照,简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匆匆离去,她今日便是要去赴约,顺便看能否再忽悠人家投一笔钱,毕竟,端王府的清贵,是清水的清。
陶然想起正事,禀道:“王爷前日的吩咐,属下幸不辱命,已探听明白。”
说到这里,他露出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端王府在宫中,并没有十分得用的人手,可事关薛家小姐,陶然不敢轻视,自是竭尽全力,用心打探,没想到结果竟是这般。
陶然一言难尽:“那许表姑娘确已有孕在身,与她暗通款曲之人,”
“应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