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还没回答,崔筠又道,她今日的话异常的多:“我今日打算去看桑姐姐呢,也不知她怎么样?”
浮光这才见他换了一身新衣,又听见她要出去,笑道:“桑姑娘自然是好好的,姑娘你多出去散散也好。”
崔筠见浮光还是站着,让他先坐,浮光只觉得她今日异常温和,心下有些疑惑,也跟着坐下,崔筠又道:“我的琴你先替我收着,过几天我就去找你。”
浮光更是奇怪,她向来人不离琴 ,从来没有让别人替她收着琴的道理,崔筠解释道:“我近来总想到爹爹和师傅,看到那琴,想起当年我师傅的事,心里不好受。”
浮光心中虽觉得不妥,但想着她父亲新丧,她再低落些也是应该,也就点点头,接过琴。
这时候他也该走了。崔筠要送他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院子里,浮光叮嘱道:“过一日我再来,姑娘好好养着。”
崔筠在垂花门前停下,看着他跨过两道门,身影渐渐变小消失,自己回转身,抬眼看天色愈暗,她也该出门去了。
阿照被她派去为莹玉送衣,她命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孟儿领着出门。小丫头孟儿本是府里的粗使丫头,哪里做过引导小姐的活计,因此一路上战战兢兢,直走到相府门口,崔筠才让她回去。
孟儿有些犹豫,留姑娘一人在这只怕不妥,正拿不定主意,崔筠语气一沉,斥道:“还不快走!”
孟儿立刻没了主意,脸一红,几步小跑着回府去了。
崔筠在门口报了姓名,有人进去通报,守门的见过她,也不刻意为难,命小丫头引她入内。
秦京还未归,崔筠坐在客室,看到桌上新写的一对联楹,只有一联,另一联还是空白,只见写了的那一联是:身窜云中,万死竟回苏武节;
崔筠瞬间脸色煞白,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我父亲守节而死!
他知道,或许还有别人知道!但是他们诬陷他失节投降!
又想起自己为了父亲回来,曾经受他摆布,只觉得恨意陡生,用手指紧掐住手臂才让自己忍住不哭的冲动,不哭,也不能怨。
崔筠闭目片刻,忽听到吱呀一声响,崔筠猛的站起,两人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崔筠立刻断定为首一人必定是秦京了。
秦京听说她来了,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同她说话,毕竟曾经允诺没有兑现,再做出以前那种和蔼样子也不能令人信服,但她如今还有些价值。
崔筠却一反常态,上前一步跪在秦京面前,秦京一下子放松下来,也不惊讶她这样:以往他的要打倒他的斗争对象,就是用这种手段,所谓釜底抽薪,将她所有依傍都打碎了,她便没有了再耍性格的资本。
崔筠就是这样。
崔筠跪在他面前。夕阳在秦京身上镀了一层金光,只有崔筠跪在一片黑暗之中,低头垂肩。
“伯父,我爹爹已死,崔筠求伯父庇护!”
秦京轻抚她的头发,心中十分得意:“好孩子,快起来吧!要是你听从伯父,伯父自然庇护你,让你过的比你父亲在时还好。”
崔筠抽泣出声,借着秦京的力站起,秦京笑呵呵的随意扶她起来,另一手里攥着一只玉玦,斧头形状,崔筠若看到的话,或许会觉得它十分眼熟,但此时崔筠看不见,她此时在关注另一件事。
她微微仰头,她能看到秦京,她今日所戴眼纱,纱质极细,虽有数层,却能透人。
崔筠此时看到秦京眼中微微轻蔑的笑,她唇角一抿,将全身力气聚在左臂,右臂却向下一探,摸出一把匕首,迅速插在秦京胸口。
她这一举动太过突然了,秦京身后的薛放没有防备,连秦京本人更没有防备,他们不信她这样一个孤稚弱女能做出什么来。
秦京手臂瞬间失了力,崔筠没了那只手臂支撑,向左倒在地上。在这一刻,她又拔出匕首,一刀插在秦京臂上。
秦京此时屏住心口不能呼吸,惊呆的看着崔筠:她怎么敢!
崔筠快速站起,扑扑衣上的灰,摘下眼纱,右手一扯,左手抵住秦京颈项,对薛放说:“关门,不许出声。”
“伯父,您多次耍弄我,是看不起我眼盲弱女吗?您也绝对想不到,会死在我手上吧?”
秦京双手紧捂胸口,说不出话。崔筠继续道:“我听到有人评价你:专主合议,阻止恢复,植党专权,但那些人对你口诛笔伐,却不如我一个小女子,想让你死,就过来舍命杀你。只是我一直不懂,你为何如此纵容我?”
薛放要上前,崔筠头也没抬,冷冷道:“你上前一步,他必死。”薛放果然停住,崔筠柔声道:“告诉我吧!伯父?”
“你,你,你个疯子!”秦京半晌只挤出这几个字来,又用手费力拍地板。
崔筠指着那副对联,问道:“你现在不肯告诉我,等我们俩一起赴了黄泉,再问你也不迟。只是让你这样死,还是太便宜你了!”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