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崔筠听她说话又缓慢又严肃,声音像一道极锋利的细线,每次开口都勒的人极不舒服。但想着自己待在此处不过半日,心下忍住,没有一丝不耐跟着上前去。
等渐渐又到了一间屋子,丹红扶崔筠坐下,崔筠一伸手,便摸到熟悉的无碍古琴,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
窗外又来了一阵雨,打的竹叶唰唰的响,但这声音很快被一阵脚步声打乱了,接着有个宽扁沙哑的声音通传:“陛下召,快准备。”
崔筠怔了一下,身边的宫人们却已经列队上前,一个措不及防,崔筠觉得衣袖一紧,已被一只手臂抓住,正是副使花如。
花如正紧盯着崔筠,作为教坊司副使,她自幼习得一身好本领,虽是女子,年纪又轻,却是皇帝她见过,国礼祭仪她参与过,所以当正使同她说宫外有人专程为陛下抚琴,她是有些想不通的。所以她自告奋勇,接了护送崔筠一职。
但此时,崔筠呆站着不动,花如又怕她出错,又不敢违逆正使,积了一肚子气,大力将她扯到前面去才走。
丹红想去扶崔筠,又想起花副使历来严苛,犹豫着不敢上前。崔筠见花如如此无礼,回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手,跟上前去。
又进了一间幽深屋内,就只有崔筠一个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手指不断抚摸琴身光滑纹理,忽然想起师傅张小五。
张小五以琴识人,只要沾了琴,她的全身感官汇聚一处,便就只有琴,所以崔筠从未见张小五紧张窘迫过,她把自己想象成师父张小五,紧张感瞬间消散。
又等了一刻,渐渐听到一人的急速喘息声,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痛苦的低吟,然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尖细的声音:“陛下,该吃药了!”
“哗啦”一声,药碗碎裂,有膝盖碰撞地板的闷响。
崔筠一惊,早听说皇帝饱受头痛症的折磨,那里面的人,秦相所说的宫内贵人,竟是皇帝!
她内心实在惶恐,又等了一会,细碎的脚步声散尽,殿内只有一人了,只听咣啷一声,想着是床上的人碰翻了花瓶,想必已难受到极点,仍压抑着不敢发声。
崔筠不再犹豫,觉得时机已经到了,抬手抚了一曲极轻缓的《林涛听雪》,这首曲子还是崔筠在瓢泉所作,那时她心情刚刚平复下来,琴艺虽不似这时纯熟,但胜在用心至纯。
崔筠专心抚琴,一曲毕,觉得床上之人渐渐平复下来,自己抱琴退出。
崔筠一心想着任务完成赶紧离宫,正撞上花如在门口等着,这次她竟没有出声,撑着伞伸出一只手要去扶崔筠,崔筠只想尽快出去,顺势扶着她的手。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直到听到丹红的声音,崔筠舒出一口气,正要走,花如忽问道:“姑娘方才所奏何曲?”她刻意放柔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显然,花如被崔筠的琴声打动,觉得她实在是可造之才。心里甚至盘算着,等问清这姑娘来自哪个教坊,请进宫来也可。
崔筠虽急着出宫门,仍耐住性子回了她,花如正想再问些什么,听到殿内一阵混乱,忙转身回去了。
崔筠这里一时无碍,浮光那里却出了事。浮光本在德寿宫外待旨,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琴音,那声音来自于德寿宫的偏殿里,浮光听得很真切。
他立刻听出那琴音来自崔筠,但一时想不通,她怎么会在宫里,仔细往前推算,崔筠昨晚的犹豫踌躇,以及那日与秦京的密谈,浮光立刻得出此事与秦京有关。
他怎么敢!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
他心里一时气愤,一时又急躁不安,但宫内严肃,皇帝已经歇息,所有人屏息以待,他也只好干等着。
这时有内侍来说秦相有请,浮光敛整衣冠,去见秦京。
秦京见浮光过来,也不看他,只冷冷通知他可以出宫了。
浮光这才放了心,瞬间明白了秦京的意思,此时让他出宫,既是示威又是挑衅,秦京是告诉他,他可以随意摆布任何人,包括崔筠。
浮光感到一阵无力,但好在崔筠无事,这一次只是对他的警戒。他不得不弯腰拜谢他才离去。
崔筠才回到家,阿照就过来对崔筠道:“谢公子回府了,请姑娘过去呢。”
崔筠疑惑问她:“他怎么回的这么早,找我是有什么事?”
阿照回说:“我见公子回来的急,姑娘快去吧。”
浮光已平复下心情,见崔筠时硬是挤出一丝笑意,对她道:“姑娘今日可好?”崔筠不自然点头,“好。”
“你叫我什么事?”崔筠记得来此的目的。
浮光道:“今日陛下身体好转,北方传来喜信,和谈已定。”
崔筠立刻忘掉了今日在宫内的惶惑不安,捏着浮光袖子摇着:“真的?”
浮光笑着点点头。
自此,崔筠终于抛下连日来的所有担忧,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