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冻,刚巧那晚长房主母生下了嫡子,也就是冷世安的二弟,国公府陷入一片欢天喜地之中,忙作一团,更加不会有人想起来他。
那一晚,冷世安高烧到陷入昏迷,小小的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咬着牙拼命忍耐了下来,却因为高热引起的腿部肌肉痉挛进而导致萎缩变形,从此便落下了残疾。
这是一种多见于小儿身上的疾病,照应得当、及时就医便不会有大碍,冷世安就是生生给耽误了。
他可是真能忍,阿英觉得不可思议。
院中的老槐树遮阳蔽日,树荫下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盘,上面摆着茶水。有风吹来,香气飘散,偶有蜂蝶环绕飞舞,生机盎然。
阳光透过密叶照到冷世安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影,明暗集于一身,就像他这个人,内心燃烧着如太阳一般炙热的光,拼命支撑着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却永远躲着人孤独而立,周身散发着清冷的寒气,拒人于千里。
和大榕树对着的角落里,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口井,井旁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盆和木桶,里面都装满了水,水井上搭了棚子,一侧立着木柜。
阿英熟练地拿起一个小盆放在地上,又用瓢从最大的木盆里舀水出来倒入小盆里,然后抬头唤他:
“来洗手。”
冷世安缓缓蹲下身子,将袖口向上认真卷起,才将手放到木盆里。
清澈的井水冰冰凉凉,浸润着双手,伤口很疼,他眉头轻蹙,忍着痛一点一点洗去手上的污垢。
阿英拿起一方白色的巾帕,浸透后递给他:“这是新的帕子,你擦擦脸吧。”
巾帕是纯棉质地,很柔软,冷世安接过,点了点头道:“多谢。”
他站起身轻轻地擦手擦脸,阿英又给自己打了一盆水,将自己的小手泡进去,井水冰冷,阿英眯起眼,嘴里还发出“嘶哈嘶哈”的声音。
等她洗好手站起身,冷世安学着她的样子递过来一方巾帕,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谢谢。”阿英眉眼弯弯,冲他甜甜一笑,少年垂眸不语。
阿英和爹爹常年侍弄花草,手上经常落下大大小小的伤,是以家中常备各种治疗外伤的药。她轻轻蘸取药膏,涂抹在他的手上,阳光照在上面,伤口清晰狰狞。
那药膏冰冰凉凉,被风一吹,瞬时不疼了。冷世安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阿英,一缕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乌黑浓密的眼睫上染了一层细碎的金色,白里透红的小脸,眼神凝在他的手上,专注而认真。
“好啦,尽量少沾水,两日就能结痂。”小娘子声音清透,“以后每日我都会定时给你上药。”
阿英收好了药膏,又给他吹了吹伤口,二人相对而立,无话可说。冷世安避开她的视线,沉默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仿佛静止。
阿英看着他,上一世的冷世安年少时到底经历过什么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她知道,他最后活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人。他能奋不顾身救国救民,却无视皇权、君主,他有自己的执念,也有他的反骨。
他忠诚于家国,却叛逆了君权。
他为了自己想护佑的人,可以舍掉一切甚至生命。
他明明爱国护民,却被世人唾骂,被她怨恨。他将一切都吞进肚子,从来不曾同任何人说。
那是一种希望,也是一种绝望。
阿英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这一世想对他好一些,让他对自己充满希望,免于陷入自戕式的逻辑里。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辈子得听她的。
可是,他比她大啊,是她的阿兄啊。
小娘子神思万千,怎么才能让冷世安名正言顺地听她的话呢。
“阿英,世安。”
荣娘的声音打断了阿英的思绪,小娘子闻声跑向母亲。
冷世安随着她的身影,转了个身,面朝着荣娘和惠姨娘走来的方向,依旧垂眸沉默。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惠姨娘看了一眼冷世安,少年抬眸看向她。
“世安,今日起你留在姨母这里住些日子。”她语速很快,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少年复又垂眸,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阿姐该留下吃顿便饭。”荣娘很想挽留她,“泉哥特意备饭菜款待阿姐。”
“国公府规矩大,现下家中正忙,我这厢实在腾不出空多待,耽搁久了回去不好交代。”惠姨娘欲言又止,轻轻叹息后换了个话题,对冷世安道:“世安……好好的。”
她不知该说什么,一句“好好的”,便是她最大的善良和仁慈了。
少年的目光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乌黑的瞳仁中倒映着阿娘雍容华贵的身影,脸上却无法控制地流露出错愕和悲伤。
“小妹……孩子就托付你们了,这些你先收着,不够我会再叫人给送来。”
惠姨娘从仆妇手里接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