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捱到入夜时分,这家人果然早早便睡下了。
除了用作厨房的侧屋和一间很小的储物室外,院中其实只有两间正经屋子。于是三男三女自然地分住两间,刘银珠坚持要让沈怀臻去床榻上睡,自己带女儿打地铺,她再三推辞,才终于叫对方妥协,自己带着孩子睡床了。
左右沈怀臻今夜也不会睡觉,何必占着人家的床,还让个小女孩睡地板,成何体统。
小村庄中夜色深静,在这清寒的秋夜中莫名蕴了一股枯败的气息。修仙之人不惧夜晚,一双眼能在最深的黑暗中辨物识人。即便如此,见到皎皎明月柔辉万里的景象,依然让人心神为之一旷。
贺榕一袭玄色劲装黑如夤夜,沈怀臻拨下幕篱皂纱遮住面容,道一声:“走。”
为避免一出门去又陷入其他阵法不辨来路,她特意留下一缕灵识在院中隐蔽处。
村落中除朦胧照耀的月光之外,一片漆黑如墨。这个时辰,各家各户应该都早歇息下了,只偶闻几声狗吠或孩童夜啼之声,让村中更有鲜活之气。
二人先是分别悄悄潜入几户小院中试探,但始终未见任何异常。唯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金猊兽似乎在村中格外受欢迎,他们不仅见到了类似造型的纸鸢,甚至还有门上贴的驱邪符篆、院墙上小孩子随手画的歪歪扭扭涂鸦、风吹日晒中斑斑驳驳却依旧能辨认出形状的石雕……都有那金猊兽的影子。
她不由得怀疑,难道在阵中的这个世界里,金猊兽是什么世人皆知的祥瑞不成?
这个名为石东村的村庄实在很小,他们没一会儿就几乎转了个遍,当真没发现什么其他差错。
贺榕正待提议再细查一番,却见沈怀臻忽然转头望向来路,黑纱随动作微微飘飞,不由心下一紧,只听她警惕道:“感应不到我留在那户院中的灵识了。”
二人隔空对视一眼,默契地回身沿原路飞奔而去,此时此刻,最怕的便是一丝异动都没有,不正常的安宁最令人心神紧绷。现下似乎将要出现一点线索,二人均是屏气凝神,一息也不敢放松。
可还未行出多远,她又脚步骤停,闭目感应片刻,睁开眼皱眉道:“……不对,又一切正常了。”
这一来一去属实不寻常,沈怀臻在贺榕肩上一拍叮嘱道:“在这里别动。”自己飞身跃起,又往村口去了。
很快,她的身影再次出现,贺榕还乖乖按她所说站在原地等她,她不等对方发问便道:“或许出问题的不是灵识,而是我的感知。”
贺榕微惊,能暗中动手影响她的感知,此地究竟潜伏着何等强大的敌手?他抬手正待催出木尺备战,却被一只手按了下去。
沈怀臻手指冰凉,轻轻按下那昭示着对方万分警戒心绪的手腕,出奇平静地问他:“你感知一下,这附近是否有灵力或任何妖邪之气?”
贺榕一路上从未放松过警惕,可以说是时时刻刻不曾放松感应,此时却也不出言反驳,只听她的话再次凝神。
片刻之后,他摇摇头:“和白日里一样,什么都没有。”
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他立刻又问:“我的感知也受影响了,对吗?”
沈怀臻颔首道:“恐怕是的。先前我们就觉得此事奇怪,但现在我猜,不是因为这附近没有任何灵力波动,而是因为就算有,只要隔开稍稍一点距离,就感知不到了。”
她闭上眼睛,食中两指并拢轻轻按在眉心。在灵府里里外外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心下也知道此事愈发棘手起来。
罢了,暂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先换下一个问题。她突然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贺榕,对方被她看得心里一个咯噔,云里雾里:“……怎么了?”
她扬手往村口方向遥遥一示,意有所指道:“见到我们那几位……一路跟来的同伴了。”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语中之意:“你是说……崔家人?”
沈怀臻点头。
她原本只是想验证一下心中所想,并在路上通过距离测算一下究竟多远会影响到感知。没成想,拐进一条阴暗小岔路之时,骤然感知到了几缕陌生的灵息。
她隐藏自己气息,悄无声音从高处逼近望去,只见有几人聚在一处,虽有阵法阻隔,完全听不到任何言语,但她一眼辨出,那黑色长斗篷无意间掀起时露出底下的一角花纹。
在暗夜中也挡不住的金光闪亮,栩栩如生一只仙鹤于袍摆之上仿佛振翅欲飞。
即便只有区区四人,也不难看出,被簇拥在正中间那位的身份必定最为尊贵。
袍绣仙鹤,眉眼间透着一股轻慢倨傲之意,细细观察长相还与崔行初略有几分相似,不是那崔家二公子崔行简又是谁?
想起他们面上那焦虑不安的神态,她不由一哂,好像自己不曾被困于这阵中似的。
贺榕见她笑,自己不由也跟着展颜:“去会会他们?”
说去就去。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