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台之上,那负剑女修似乎心中更偏喜沈怀臻一些,不由急得跺脚,一幅恨不得自己冲上台替她接着打的架势:“可惜!可惜!”
吕素之却道:“不可惜。”
那少年凭栏望去,淡淡一笑。
不远处城楼之上,钟再次鸣响。
浑厚沉重,直入天际。
铜钟一响,巳时到,二响,胜负分。在场诸人都知道这一规则。
可胜负如何已分?谁胜谁负?
沈怀臻静立不语,崔行初沉默许久,勉强撑直身子,拱手道:“在下不敌,恭贺沈小姐夺得榜首。”
她回礼道:“承让。”
台下多数人似乎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年轻女修微微一笑,右手一扬将断剑抛给他:“大公子,实在抱歉。如此名剑,我甚惋惜。”
她袍袖亦是宽大,方才垂手握剑时挡住看不分明,如今乍一露出,令人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手中断剑,竟并非她自己之剑,而是崔行初的松鹤剑!
接此断剑,崔行初神色略显低落,但很快又掩饰起来,手指轻抚剑锋,冲对方点点头,似乎实在无心客套,转身在前来问安的家仆陪同下离去了。
原来,那“合剑诀”共分两段,上为强催剑气,防御外敌,下为化剑入身,以身为剑。
崔行初本就带伤,又是没有任何准备下强动灵脉,所以效力大打折扣,堪堪化去背后剑气,便被沈怀臻趁他凝神之机并指点在手腕,麻痛之下抬掌拍去企图拉开距离,谁知她竟不退不避,硬生生挨了一掌。
剑锋横斩,剑气陡升,她目中冷意直让他以为这一剑是要削掉自己头颅。
可一声锐响,手中长剑惊震,从中而断。修至他如今境界,几乎是与剑伴生,如今剑折锋断,他不由得喉头一甜,肺腑绞痛。
电光石火之间,他不肯认输,酸麻的手指勉力握紧断剑向前刺去——
是算准她左肋在方才挥剑时空门大开,右手长剑已至身侧来不及回护,总不至于傻到空手接白刃的地步!
可他算错了。
仿佛空气流动都变慢的一瞬间,她左手指间寒光一闪,竟是抢在他断锋入腹之前,自下而上刺穿了他的手腕!
她左手食中两指间,夹着那一半断坠的剑刃。
剑尖殷红,染着旧主鲜血。
“真是好剑。”他听到她轻声说。
她的眼神惹得他心底没来由地泛起一股惧意。无关输赢,无关榜首,陈年旧疤再次隐隐作痛——
她究竟是谁?
新科榜首随便擦擦手上的血,向台下诸位翩然一礼,抬脚便要下台。
只听半空中一声朗笑:“仙子留步。”
尚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共台上女子一同循声望去,只见阴云尽散,光流如金,三人身影凭空浮现。
认出来者身份,人群当中兴奋更甚。
最左为幽州陶氏少主陶越川,一袭白衣,笑容旷达,丰神俊朗,正对沈怀臻连连点头道:“一别数月,沈仙子又有进益了!”
去岁天南道并肩作战,沈怀臻颇敬服他为人,此时也不拿乔作势,微微躬身道谢。
其余两位她却脸生。这也难怪,她自幼生长在沂州灵璧山上,与世家大族少有往来,也就是近两年为命台论剑做准备,才跑东跑西诛魔降妖,多认识了些人。
三人踏云驾雾般轻盈落上瞻命台,中间是位容色姝丽、气韵华贵的女子,冲她温和一笑,柔声道:“陶少主,叙旧可以等等,咱们实在唐突了,仙子有伤在身,还是快请医师诊治为好。”
右边那白面青衫、文士打扮的男子恭敬地对沈怀臻一礼,也赞同道:“陈夫人所言甚是,沈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可差人来寻我。我望云山别的没有,仙药有的是。”
那陈夫人半开玩笑打趣他:“秦宗主倒是去了哪儿都不忘生意。”
这样一来,沈怀臻心中对他们身份都大致有数了。
那女子华服金钗,雪肤花貌,旁人又唤她一声“陈夫人”,想必便是扬州陈氏代家主陈玉微了。
她出身陈氏分家,是前任家主陈绪的堂妹。陈绪死后,他两个弟弟不学无术,膝下子女又皆是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陈氏内斗不休,最终上位把持主家大权的,正是这位望之无害的分家小姐。
她早年嫁过人,但已孀居多年,并无子嗣。陈家树大根深,就算这么些年来她无论内外皆打理得井井有条,自身更是聪慧勤奋,修为高绝,族内犹是暗流涌动不止,是以多数人为避争端,都不称她为宗主,而是一声模棱两可的“陈夫人”。
而那青衫男子的身份就简单得多了,是雍州地界下望云山秦氏家主秦文盛。秦氏虽上奉吕氏为州主,但自身实力亦是不俗。
望云山近年来灵气丰沛,仙草茂盛,贸易通达,又离放川不远,是以几乎每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