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吉日,帝后大婚。
瑾和院中,册封使、礼仪官、喜娘、侍女围满了一院,各自忙碌着。
韫棠寅时即起身,端坐于铜镜前,由宫中的两位嬷嬷为她梳妆。
采梨替嬷嬷递着象牙梳,大婚的发髻繁复绮丽,不禁赞叹于嬷嬷手巧。
天蒙蒙亮,安氏带着姜府四位姑娘来给韫棠送嫁。
五色的祎衣织金流彩,是宫中绣房的数十绣娘耗时三月方作成,亦只有一国帝后大婚时方能穿着。
祎衣袖摆宽逸,袖上绣有祥云和升龙,袖底及袖缘配有凤形纹样。两肩处乃日月图案,裙摆逶曳于地,华美尊贵非常。
姜妙棠立在母亲身后,专心地看着嬷嬷为长姐挽发。
她想起祖母和母亲前时送进长姐院中的嫁妆单子,因她撒娇纠缠,母亲允她看过几眼。
最先自然是宫中为长姐置办的妆奁,各地供奉不知凡几,南海的珍珠,西南的玉石珠宝,凤冠、如意、玉组佩,琳琅满目,许多是她见都未见过的珍宝。中间几册是府中给长姐准备的陪嫁,虽说与宫廷不能相提并论,但也是家中为长姐精挑细选,父亲还逾制为长姐添了许多,放在世家之中绝对不输脸面。如此已经极为丰厚,长姐却还有原配夫人留下的嫁妆,还有祖母私下里给长姐的。祖母最偏心长姐,她那儿的好东西留给长姐的只多不少。光是陪嫁礼单就是厚厚十余册,听管家说,长姐的嫁妆足有三百抬,真正的十里红妆。
她满心慕艳,同是姜家女儿,就因她晚生几年,所有的好事都落在长姐身上,所有的风光都是长姐的。
连父亲,这段时日满心满眼都是长姐之事,对她们其他几个女儿都忽视许多。
她不过对着嫁妆单子对母亲抱怨几句,二姐只会安慰她,长姐出嫁为中宫皇后,她们自然不好比。
二姐不争不抢谦让惯了,她撇撇嘴,反正赶在长姐后要定下婚事的又不是自己。两厢对比,面子不足的是二姐。
梳妆打扮足足一两个时辰,天已大亮。
宾客登门,韫棠的舅母章夫人带着家中女儿来瑾和院送嫁,还有其他与姜府女眷相熟的夫人小姐。
侍女准备好茶水点心待客,安氏忙里忙外照应。
内屋中,章夫人握了韫棠的手,悉心地叮嘱着话语。
韫棠生母早逝,舅母自幼看着她长大,于她而言就像是半个母亲一般。
吉时将至,梳洗的嬷嬷为韫棠戴上钿冠,依次簪上十二树花钗,配上一对博鬓。
花冠镂空嵌宝,以珍珠为蕊,玉石为瓣,层层叠叠,华美艳丽。
屋中女眷皆赞叹不已,十二树花簪只有帝后有资格佩戴,命妇按品级每低一级减少一树。
而眼前姜家的姑娘,二十岁的年纪,竟完全能撑起此冠。
最好的年华嫁入宫中为后,是世家女最梦寐的姻缘,
这一顶华贵的花冠,在历代帝后花冠中都极其出挑,足可见陛下珍重之心。
韫棠以扇掩面,手上戴着的一对镂金刻玉的镯子是母亲留给她的。
侍女开了六扇,韫棠在礼仪官的引路下,一一拜别祖母与双亲。
姜尚书身旁乃发妻牌位,安氏因是继室,故而位序靠偏靠后,无需韫棠叩拜。
奉迎韫棠的册封使已等候在正厅,代帝亲迎帝后。
禁军开道,册封使一左一右骑马在前,姜府附近的街道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韫棠登上轩车,听着车外锣鼓礼乐之声。
三百余抬嫁妆跟在车驾后,令人赞叹不已。
车驾走过,姜府小厮奉主人命沿街撒些喜钱,整条街道俱沉浸于喜气洋洋中。
这一整日都是忙碌。
车驾由朝华门入宫,先至明德殿受封,领宝册宝印。而后告庙,祭拜皇室先祖。接着呈贺表,以示被册封的感激之情。贺表早就是由礼部拟好的,不过按部就班罢了。
受册、告庙、谢表毕,最后在朝和殿上与皇帝同受群臣拜贺,彰显帝后尊荣。
裴晗执了韫棠之手,他今日着帝王朝服,立于万人之上。
封后大典一路都由女官导引,韫棠自己亦熟知其仪程。她读尚仪局中礼仪书卷之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亲历。
大典之繁琐劳累,书上如何能够写尽。
直到夕时坐于帝后大婚的昭宁殿中,韫棠才能稍稍松上一口气。
侍女替她一一卸下发髻上华贵的花钗,取下宝钿,小心收于珍宝匣中。
韫棠换下繁重的祎衣,嬷嬷重新为她挽发,更着礼衣。
接下来即是帝后同牢,帝后二人共同餐食,表今后愿同甘共苦之意。
新簪上的朝阳五凤衔珠步摇在夜晚的烛火下熠熠生辉,韫棠在喜娘的簇拥下对裴晗一礼,于其对侧坐下。
“累坏了?”裴晗眸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