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平安,他自然要一试,更何况,他也并非全无胜算。
“我以为你举兵谋反,该认为理应杀出血路一条。”
“从前是这样,但后来又觉得,嫣儿所言极是。”
沈明嫣撇开视线:“我是与你正经说话……”
“我亦是认真的。你只管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裴倾。”沈明嫣拉住他的衣袖,“若你执意要去,有件事,或许能帮你。”
“什么事?”
“关于李况和先帝之事。”
她原本是不想让裴倾就这样前去长留,但那日河边他的模样历历在目,她想与他并肩,便亦要担起自己的责任。
她可以跟着裴倾一起,但她也可以留在这叛军之中。
若陈长逸想要借李况之手除掉裴倾,那她不介意与这些前陈旧将同归于尽。
她从未想到前世意外知晓的秘密在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既她不能去,那便让他带着这个筹码前去。
裴倾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目光微变,执起沈明嫣的手:“我留谢罪在你身边,万事小心。”
*
上京。
祁珩坐在御书房内,看着面前的大梁疆域图,其上有一条鲜明的朱红曲线,自南向北,格外刺目。
那便是前陈人起兵的路线,每至一处,未战先降,他竟不知大梁内里已被渗透如此之深。
“裴倾……”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往事犹在,可当年那同他一道读书,堪为他半个师长的兄长却已并非当年的模样。
梦到他领兵回京时,他一度想过,会否是梦中场景太过有限,是以他有了误会,可自那人离京南下,一切便都与梦里别无二致。
他曾以为,这世上任何人都会背叛他,唯有裴倾不会。
如今想来,是何其可笑。
更别说他走了,连沈明嫣都要一起带走。
背叛之仇,夺妻之恨,比那梦中更甚!
啪!
上好的瓷盏碎了一地,守在外头的添宝急急跑了进来:“圣上……”
祁珩按了按眉心:“朕无事。”
添宝战战兢兢地垂着头:“大长公主殿下求见。”
祁珩深吸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请姑姑进来吧。”
不多时祁霏入内,一眼就瞧见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她目光微闪,再看向祁珩时,脸上已挂上了微笑。
“圣上忧心国事,却也要当心身体,碎几个茶盏倒无妨,只是这瓷片锋利,倘若受了伤,便不好了。”
“多谢姑姑关心,朕只是一时如此。”
“圣上,可是为近来为寒衣卫讨要说法的叛军烦心?”
“寒衣卫一案,当年先帝已盖棺定论,只是如今又被有心人利用煽动,若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朕亦不愿民生寥落,只是如今看来,这法子恐怕不行。”
祁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立在屋内的疆域图。
“裴大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姑姑也是如此认为?”
祁霏笑笑:“他一向心思深沉,早先本宫就想提醒圣上,只是彼时满朝文武,圣上唯信这位首辅,本宫居于后宫之中,自不便干政。”
“那姑姑可有解决之法?”
祁珩起身,他与这位大长公主姑姑的关系倒算不上多好,但到底同为祁家后人,如今临近年关,兵乱至此,他倒也不介意多听听祁霏的意见。
祁霏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这个,是以便开口道:“本宫倒不懂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前几日见过淑妃娘娘,便想到被褫夺了封号的国公爷如今还在牢中。既迟早要流徙千里,倒不如送走他们之前,再最后让他们办几件事。”
“姑姑的意思是……”
“本宫听淑妃娘娘说,淑妃的父亲,也就是世子早先就离开了上京,直到郑家出事都未曾回来,现在也不见人影。想来郑家这样大的事,便是他在天涯海角也该得了信,他不回来,定是想寻到个立功的机会。”
祁霏看向祁珩:“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明镜司虽厉害,可也挡不住寒衣卫的声势,不若就给这郑世子一个机会呢?”
“他既从未回来过,朕又如何得知他在何处?”
“圣上不需要知晓他在哪,只要将叛军中谢家后人谢嫣就是上京沈家的沈明嫣这事透露出去,那郑世子若聪明,自会明白圣上的意思。”
祁珩盯着那疆域图上长留二字,半晌方冷笑一声:“多谢姑姑特意送来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