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窗子被大风吹开,大风大雪灌进小屋内,桌上的纸笔被吹得四散飘洒。
虞怀苏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风雪冷得她浑身打起寒战,见窗子开得敞亮,赶忙跻上鞋子去关窗,也将冷风和浓黑的夜关在了外面。
正值寒冬腊月,雪已经下了半宿,还没有要停的迹象。不知何时又起了风,本就不算暖和的木屋到处都在渗着风。
她脚下踩着灌进来的雪,摸索着点起油灯,借着昏暗灯光她捡起四处散落的纸张。她一张张捡起,又用手仔细摊平,那些沾了雪的、破损的她也仔细收好。
这间简陋木屋里头,最珍贵的当属笔墨纸砚,即便是破损了她也舍不得扔。
刚收完纸,油灯就灭了,屋内重回黑暗。虞怀苏轻叹一声,是灯油用尽了。上月画美人图赚来的钱,都给住在学堂的几个孩子添置了冬衣和过冬的粮食,就没来得及买灯油。
可心中仍是欣喜的,这是入冬来第一场雪,幸好没有让喜妹几个孩子挨冻过冬。
她从桌上摸了几本书,将沾雪的纸张夹了进去,这样不仅干得快,还不会起皱影响书写。
虞怀苏抹黑躺回床上,睁着眼睛开始盘算要买的东西。
灯油、画纸、颜料、书、笔。
七七八八算下来,明日王夫人美人图得的银钱所剩不多,但也能够维持老师和几个孩子的用度了。
她许是太累了,算着算着就睡着了,梦里就已经开始了明日采买之事。
次日,天还未亮,虞怀苏便起来了,她要早些动身,到盛安城中给王夫人送画。外面风雪已停,入目皆白,不远处的灶台发出莹莹火光,她借着雪光朝灶台火光走去。
雪很深,她走的深一脚浅一脚。
灶台前蹲着一个小人儿,身上穿着破旧冬衣,正伸着手烤火,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喊了声:“虞姐姐!”
火光照着喜妹的脸,还有她说话时吐出的白雾。
“怎么不穿新冬衣?”
喜妹站了起来:“旧衣也不冷。”她拿起勺子搅着锅中的黄米粥。
虞怀苏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那也比不过新衣呀,一会儿回去换上。”
喜妹盛了一碗粥给她,脸上有些委屈:“可是虞姐姐都没有新冬衣。”
她接过粥,碗底铺着薄薄一层米,心中有些动容:“买太多了,我一个人提不动的。你先换上,今日进城我就买了。”
喜妹展颜笑道:“好,虞姐姐一定要记得买。”
喜妹是住在学堂里最大的孩子,也是最懂事的,最乖巧的。昨日听说虞怀苏要进城送画,便早早起来煮饭了。
学堂中只有十五个学生,都是女孩子,除了喜妹五个住在学堂,剩下十个都是村中农户家的女儿。学生并不多,可这间女子学堂在南虞境内却是罕见的。
南虞女子常被要求三从四德,许多人家不愿家中女子读书太多。因此学堂中除了喜妹五人,其余的学生都是不断流换的,多数只在学堂一年,能识文断字后便不再来了。
喜妹是流民孤儿,梅兰竹菊四个曾是街边的小乞丐,无处可去被收留在学堂中。
虞怀苏也是流民之子,自幼就跟着四处流亡,直到六岁时她爹娘被冻死,就死在这样的大雪天。
她醒来时正被已经冻硬的尸体抱着,任她如何哭喊也无人理会。同行的流民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救下一个累赘。直到这些流民走远了,她也哭哑了嗓子,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在一个温暖怀抱里,是老师将她从父母冻硬的尸体中扒了出来。
这是她六岁来最温暖的时刻,火盆中的木头劈啪作响,眼前女子眼神坚韧相貌温和,一切都仿佛是梦。她伸出手摸了她的脸,原来不是梦。
“你叫什么?”
“丫头。”
“这并名姓。”女子叹息一声,眸子中满是悲悯。她是流民子女,自幼流离失所,生死温饱都是问题,又怎会有心力去给一个女童取名字?
“你叫什么?”
“郑容禾。”
“真好听。”
郑容禾笑了笑:“你想不想要名字?”
她点点头。
郑容禾稍加思索:“虞怀苏,死而复苏,愿你此后总能失而复得。”
她高兴地点点头,当初她并不懂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听。
自此后十二年,郑容禾教她读书明理,二人生活在这座木屋中,虽已师徒相称,却胜似亲人。她也渐渐懂了自己名字的含义,不仅惜命,更珍惜她的老师。
后来才收留了喜妹几人,正因同病相怜,虞怀苏才心疼这五个女孩子,也更心疼喜妹,心疼她的懂事。
学堂所在村庄名曰远朝,距离盛安城十五里路,远离皇城虽说贫瘠却清净。正因如此才有村民让家中女儿来学堂念书,否则学堂中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