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已是丢了我们西凉人的脸面,岂非令他人轻看了我西凉?又轻看董公乎?”
“正是!”胡三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尔等说得有理,我岂能让他轻看董公?走,咱们这就将那胡姬给绑来!”
黑夜向来充斥着危险,浓稠的夜雾深处可能正潜伏着等待猎物的猛兽,身经百战的西凉兵不该忘记。但他们确实放松了警惕——这里不是战场,而是他们西凉人统治的雒阳城,谁敢对他们下手?
因而当那支箭矢闪着微不可见的光芒冲破空气,直直向着他们而来时,西凉兵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一人头颅中穿过,再将另一人狠狠钉入墙面!
天下竟有如此精妙的箭法,四周竟有如此可怖的猛兽!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唯二还活着的西凉兵很快反应过来,战场中磨砺出的本能促使他身形矫健地冲向矮墙之后,但潜藏在黑暗中的箭手比他更快!那支夺去他性命的利箭紧跟前一支的尾羽射出,蛮横地冲入他的胸腔,榨出蓬勃的血花!
胡三软了腿脚,像一滩烂泥一样跌坐在地上,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最终止步在他的面前。
少年穿一身黑色劲装,仿佛一滴墨水坠入黑暗之中。乌云散去,玉钩无比偏爱地将月光尽数洒在他身上,因而胡三得以窥见这张完美无瑕的脸。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胡三恍惚间以为方才那两支霸道的箭矢并非出自少年之手;但他的眼睛那样深沉,似乎酝酿着滔天的怒意,胡三将目光从他背着的箭囊上收回,徒劳地张了张嘴。
他想要发出一些声音,尖叫也好,威慑也好,哀求也好,什么都好。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喉咙是被寒风冻住,还是被少年眼中的寒冰冻住,总之是发不出声音了。
也许并不是寒风,否则他的下身怎会突兀地感受到一丝温暖呢?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腥臊,谈道笙厌恶地蹙眉,一点寒芒渐渐从她袖口流出,激得胡三终于发出了点儿声音,“将军饶命……呜呜呜呜呜”
她将那团破布送得更深,“别出声,我问你几个问题。”
胡三连忙点头,生怕下巴处抵着的短刃破开他的喉咙。
“为何杀我帐下士兵?”
那张肥胖的脸露出几分迷茫。
“为何杀我的狗?”
那短刃离他更近了,胡三瞪大了眼睛,迫切地呜呜着。
“最后一个问题,”她歪了歪头,伸手扯下胡三嘴里堵着的破布,“我记得你说你是董相国的爱仆,那我杀了你,董相国会生气吗?”
虽然这少年仍是一脸漫不经心,仍旧窥不见一丝慌张,但他这样问了,一定就是怕了!
胡三仿佛看到希望,奋力挺直胸膛,“不错,你杀了我,董相国一定怒不可遏!可若你放了我,我就当今夜没见过你,之后若有机会,我还能在董相国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这样啊,”谈道笙轻笑一下,将短刃从他下巴处挪开。
胡三劫后余生般扯出一抹笑,但下一瞬,他的笑容便凝滞在脸上,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的左胸,胡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
“董相国生气,我就高兴。”
谈道笙边拿他的衣服擦匕首,边笑起来,似温柔,似疯狂,鬼魅一般飘荡在夜空中,“董相国若是想要杀我,那我也只能先一步杀了他。”
“你觉得,他会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