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炕桌摆上饭,碗盘森列,皆是精致佳肴。
因为宝钗有孕在身,菜食也清淡少油盐。
宝钗环视了一圈,吩咐双雁道:“太清淡了些,把今日送来的炸鹌鹑摆上来给少爷吃吧。”
“不必了。”黛玉已经动筷了,宝钗看了看他,也默不作声地吃饭。
一时只听碗筷相碰之声,宝钗仍旧吃得不多,但黛玉在眼前,她便不放下筷子,磨磨蹭蹭地夹着碗里的胭脂米吃。
黛玉很快就吃完了,托腮看着她。宝钗如蒙大赦,“下面的人怎么不来撤下菜……”
“你爱吃河虾吗?”黛玉忽而出声道。
宝钗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夺走了自己手中的筷子,搛了一只清水煮的河虾放在她的嘴边。
宝钗只能张嘴含了,黛玉等她吃尽了,又夹了一块糖渍芋头。
还顺势坐到她身边,按住宝钗推拒的手,强要她张嘴。
宝钗被他像小孩一样喂食,不禁恼得瞪他一眼。
黛玉笑如春风拂面,气息喷吐在她耳侧,“你总是不吃饭,是心里不舒坦吗?”
“没,没不舒坦。”宝钗将他捏着自己下颌的手拿下,乖顺地说道,“我命好,在夫婿家过得极好,下人们都毕恭毕敬,哪里有什么不舒坦?”
黛玉放声畅快一笑,旋即搂住她的腰,轻抚她的腹部,像呵护稀世珍宝一样。
“这个孩子很懂事,还没出世就能护着它的母亲,你可不能亏待它了。”
宝钗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
黛玉安静了片刻,将宝钗揽进怀里,“我这阵子很忙,不能常陪伴你,是我的过错。”
宝钗微挑了眉,似乎很惊诧他来道歉,含笑道:“夫君身为人臣,又供职于内,辅佐君上,全身心为天下苍生,这才是为臣之道,我哪里会埋怨?”
黛玉笑了一声,往后一仰,手肘撑在软枕上,“宝姐姐从小读太多贤妇传了吧?说起话来也和那些女子一样。”
宝钗知道他就会这样,也不恼,挥手令丫鬟撤下餐食,洗手漱茶。
而后丫鬟摆上了茶果,宝钗拣了一颗榛子捧到黛玉嘴边。
“不吃这个。”黛玉说道,“那炸鹌鹑呢?”
“那东西油腻腻,才吃过饭呢。”宝钗怕他积食,故而劝道。
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后腰上顺滑的衣料,“那是薛家送来的吗?”
宝钗的后背一瞬绷紧,微微点头,“是,是娘命人送来的鹌鹑。”
“我听说你这几日常常回娘家。”
“我怀着孩子,总是想着娘。父亲大人忙碌,不用我侍奉,夫君每日也不露面,于是我得了空闲,就回去看看。”
宝钗理直气壮,黛玉笑,“我又不许你不去,在家和岳母舅兄说些什么?”
“左不过说一些家务事罢了,”她偷看他的眼色,“你已经知道我家嫂子的笑话?”
黛玉叹道:“我无甚兴趣,把她赶回家对薛家好,你说是不是?但其实也没法休弃,因为夏家和王家做生意,薛家不过是搭桥铺路而已。”
宝钗吃了一惊,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垂下头,没去和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对视,不由想起几日前回家和哥哥薛蟠的对话。
“哥哥,那工坊的箭你卖到哪里去了?”
“妹妹怎么问起这个?我哪知道卖到哪里去了,不都是管事的在管吗?”
“哥哥果真不知?依我看,我们虽是皇商,有开铸造工坊的牌照,但军械是敏感物什,不如转给他人罢了。”
“妹妹糊涂啊!这工坊每年进项可多了,把金子扔出去作甚?!”
宝钗再三探问,薛蟠果然扛不住压力,和宝钗得意地低声说道,“我们造出的箭头,有一个大主顾,多给了一倍钱,定了千余支箭呢!”
宝钗心里一凉,“这位大主顾是谁?”
薛蟠摊手,“我也不知道,是舅舅牵线的,夏家也在其中,因为这个,我也总是忍让那河东狮啊!”
王家。
已有书信来报,王家就在这一两日进京了。
宝钗再有意说,薛姨妈和薛蟠齐齐道:“现在你父亲不在,娘亲舅大,哪里能驳你舅舅的面子?况且这可是大买卖!”
宝钗只能无功而返,她想了半晌,黛玉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正要开口,就听见有人急切叩门,“少爷,宫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