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抚琴
这次来府上的人,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容貌也是极好的,但是行为举止有些过于潇洒,一步一行都摇摆着腰肢。这一回,我是在桥边看到的她。
当初建造宅院的时候,陈熹年让我住在了后院的僻静角落,他话中的意思是这宅子太空荡了些,要重新修缮。那时候我以为修缮,不过是小小动工,我没想到的是,陈熹年的修缮,是花费了许多功夫,将本来有些破败的院子修建得别有洞天。
陈熹年让我搬到这样精美修缮的院落的时候,我还愣了愣,怎么这里与我十几岁逃离的那故乡的屋子格局很像的,小桥流水,伴着假山落石。陈熹年说:“都城并不是你的家乡,我想着,既然要好好过日子,那么索性就真的帮你把家乡搬来。”
我儿时,在颜家,住的庭院前头也是有小桥流水的,倒也不是为了过桥,只不过是春夏秋冬,不同的时节从桥上看着不同的景色,若是兴致来了,在桥上巧设座位,或抚琴或饮茶,都是可以的。
我小时候经常这样拦住我爹娘的去路,向他们讨要最好吃的糕点,他们总是宠爱我的,总是对我说我的琴是最动听的,来日定然会被很好的人家看中。
陈熹年为我做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很开心,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在那桥上驻足停留过。我不想回忆起过去,而如今,我看到了桥上的女子,设了座位,正要拦住陈熹年的去路。
女子准备的是酒,我甚至不用走到前头,都能听到那女子拖长调子对陈熹年说:“陈公子若是想要从这桥上走过去,可要喝了我的这杯酒啊。”
喝完一杯还是不够的,得要把那壶里的都喝完,那才尽兴。
我还听见那女子说:“不知陈公子喜不喜欢听人抚琴,我是会些的,若是饮酒扣弦,那才是最享受的。”
陈熹年说:“姑娘倒是风雅,不像这谌州的百姓那般,姑娘是谌州人吗?”
那女子并未答话,只是对着陈熹年笑。我心中好笑,怎么这样的景色总是要我遇到,陈熹年艳福不浅,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我让下人去把我从都城带来的琴拿过来。我的琴,是专程有人为我做的,我从来只抚为我而做的琴,如今好琴配上佳人,倒也不错的。
陈熹年没想到我会上桥,站在那女子身后,还带着琴来。他眸色黯淡,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你这是为何?”
倒是那女子先看见我了,目光流转拉着我就要坐在她身旁:“这原来就是陈公子藏的娇美女子吗,模样是真真好看的,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我正襟危坐,没有看向她:“我自然是比不上姑娘有趣会解闷的。”
我虽然流落仙乐居,但是到底不能够摒弃那些官家小姐的架子,这曾让我被人诟病,被人说了许多闲话。他们说我清高,说我端着架子。但是这些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正如我身边的这位女子,她将风情刻在骨子里,是我这辈子也不能够学会的勾人的模样。
我直言挖苦,让她眉眼带着愠怒,嘴角向下就对着陈熹年撒娇委屈:“好一位开不了玩笑的正经美人,想来是觉得我不端庄,不像个好人。陈公子,你快来为我解释几句。”
“姑娘不是想要弹琴吗,今日我来并不是与姑娘争高下的,我是为姑娘来送琴的。”我让下人把琴布好便起身告辞,并不看向陈熹年。
如今我的手,是再不能抚琴的了,我虽然在祝祷安面前逞强,勉强能够演奏一曲,可是那日后我忍着无数疼痛的夜晚让我知晓,我这辈子是再不能够抚琴的了。我连存活下去的本事也都被荒废了,就因为祝祷安的一时兴起,因为要让祝祷安痛苦失去一切。
不久后琴声顺着流水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去,我停了脚步在回廊处站定。在这里桥上的人看不到我,而我却能够看清楚桥上的一举一动。我看到,陈熹年好像喝了那一杯酒。
“时缘姑娘,那可是一张好琴,给这样的女子岂不是浪费了?”连下人都看出来了,那女子并非善类。
“放在我身边那才是糟蹋了,我已经不能够抚琴了。”我摇了摇头,对着下人惨淡一笑,“陈熹年倒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从今后,你们要日日与那位新主子相见了。”
我以为陈熹年能喜欢什么样的人,原来就只是喜欢这种模样的。
不知道他们在桥上停留了多久,喝了多少杯酒,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天色暗淡了下去,外头似乎落了些雨水,那琴声才停歇。
夏日的雨水来得快,打得人猝不及防,我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有了闲心思就会忍不住多想。我在这时候想起来,窗外庭院里的那些我平日里养的花,可不能被雨水打坏了。我起身,对着睡在外头的小丫头轻轻唤了一声。
答应我的,并不是那些守在外头的小丫头,反而是陈熹年的声音。
隔着门板,他轻轻叩门。
我光着脚踩在地上,硬是因为叩门声,站定。陈熹年怎么会来找我,我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