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心存怨恨,让连楚教导她功课,岂不是兔入虎口,随时可能被拆骨剥皮?
再者说了,以她和连楚从前的关系,她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他共处一室?
她忙不迭地走回舆轿边,一边准备上轿,一边吩咐:“快,快回宸越宫!”
她不等含玉为她打开轿门,就要往轿子上坐。
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虞逸的身子一僵,很想当作自己没有听到。
然而只一瞬的犹豫,连楚便已到了舆轿边。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臣拜见公主。”
从前在公主府时,虞逸免了连楚一切礼节,而上一回见面,又是那样的一个情形。
细细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受连楚的礼。
别说,连楚的脸没白长,即便是千篇一律的大岐之礼,在他做来,都别具风格,让人赏心悦目。
而这,也让虞逸的底气上来了。
没错,她是受礼之人,即便当初有对不住连楚的地方,那也是为了不耽误他的将来。况且再怎么说,自己也贵为公主,何必惧他?
这般想着,她挺直了身板,清了清嗓子,“起身。”
“谢公主。”连楚站直身子,拂了拂衣袖,看向虞逸,“已到学课时辰,公主这是准备去哪儿?”
“连侍郎公务繁忙,又要掌管琉玉阁,本就忙不开身,再来负责我的训课,想来太勉强了些。”
“公主倒是挺关心我?”
“……”虞逸抿了抿唇,“毕竟是朝中重臣,我关心一二,也很正常。训课一事,想来是父皇独断,勉强了连侍郎,所以我打算去找父皇收回成命。”
连楚嘴角含笑,“我不勉强。”
虞逸心头一跳,“嗯?”
不勉强是什么意思?
他自愿来负责她的训课?
他不是应该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吗?难道他想借着辅导功课继续向她公报私仇?还是说,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接近她?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自虞逸脑中闪过,让她心中仿若有十几头小鹿在打架,撞得她心跳快得发疼。
仿佛是怕虞逸不理解,他换了个表达方式,重复自己的意思:“负责公主的训课于我而言,并不勉强。”
连楚的语调清婉,看虞逸的眼神温柔极了,似能掐出水来。
虞逸的脑袋“轰”地一下空了。
她紧张地捏了捏袖下的手心,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你现在还是对我……”
话说至一半,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与此同时,她脑中已在快速思考婉拒的话。
连楚趁着她走神的功夫,悠悠道:“陛下赏了我金盏玉珪,还许诺我,只要能让公主满意,之后还会赐我更珍贵之物。”
见虞逸听完他的话后,一副呆愣的模样,连楚进一步解释:“既有赏赐,我便不勉强。”
短短几个字,就让虞逸的心骤然平静了下来。
呵,为了赏赐。
这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让人信服。
只是她如何都没想到,连楚那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的眼神,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她背后的金山银山。
“我还以为,连侍郎不是那种注重身外之物的人。”
“公主说过,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我深以为然。”
虞逸:……
果然话不能乱说,容易用来堵自己的嘴。
连楚望着虞逸,耐心询问:“所以公主可还有其他疑问?”
虞逸迟疑道:“我还是觉得,可能不太……”
连楚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没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就不合规矩地开口道:“公主曾断了我的情路,应该不会这么狠心,还要断我的财路吧?”
他的话语中掺了些失落,成功让虞逸止住了话头。
不愧是在官场和商场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知道如何把握人心,更知道,如何凭借对她的了解,勾起她的愧疚。
终归还是因为愧疚,她妥协了:“好吧,那就劳烦连侍郎了。”
连楚眼中生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面上却端得一派平静,“既是如此,那就请公主挪移尊步,与我一同进去吧。”
虞逸默然抬步,同连楚一起走进毓书阁。
她安慰自己,虽然和连楚共处一室会让她不自在,但训课不过一个时辰,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然而进入毓书阁后,她发现自己还是过于天真了。
她的桌案上,堆满了书册,若是摞起来,足足有她一半高!
她扶着差点儿被惊掉的下巴,“这些是什么?”
问出这话时,她心中已有答案。
但她诚挚地希望,不是她猜想的那样。
连楚眉目含笑,语气悠然:“这些是公主五日内要读完的书。”
分明是清新悦耳的声音,落在虞逸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将她劈得动弹不得。
她错了。
她不该因为愧疚赌上自己的命。
连楚他果然不是为了赏赐吧!
他妥妥地就是要报复,要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