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一年过去,已是怀宋四年春分。
这日,花婆婆赶集回来,告诉院中三个孩子,最近大量西域货商途经无名山,集市上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叫他们去瞧瞧。
孟汀闻言,高兴得跳起来,马上跑到柴房去找背篓了。
花寒担忧雪姻,按族规,圣女不可随意下山,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花婆婆带他到院中树下,低声叮嘱:“只要不叫族长发现就好了,圣女地位再高,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让她去玩,她心里会生病了。”
花寒皱眉:“万一被族长看见了怎么办?还有阿汀那小子,他成天缠着圣女,好几次我看见他们俩偷偷下山玩,再这么下去迟早出事儿!”
花婆婆看他这样,勾起唇角,小孙子看着高,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十二岁大的孩子而已。
以前是圣女身边就他一个,尚能乖乖待在山上修炼,自从孟汀来了,圣女慢慢就恢复了孩子心性,背着他们婆孙二人不知道偷跑过多少次了。
花寒自然有些吃味。
“阿汀是圣女救回来的,自然对她心怀感激,小孩之间,总是能玩到一块儿。你也是,这些日子别总是板着脸,你看看方圆百里的孩子,除了圣女和小阿汀,哪个敢接近你?”
花寒撇撇嘴,正欲说话,却见屋里的人先后出来,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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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肯定不能随便进,花寒提议,圣女太过显眼,换装易容了单独走,到了集市最热闹的地势了再跟他们汇合。
此时雪姻尚不知,这一分开便是十年。
花寒带着孟汀往山下走,为了吓唬他,故意带他往险峻路段疾走。
走着走着,孟汀人就没了。
花寒吓了一跳,赶紧折返回去找人,却在斜坡上瞧见了熟悉身影,若是再往下一点,就要掉进万丈悬崖。
“救我!”
花寒蹲下身,手刚伸出去,途中却顿了一下,同孟汀的手擦过。
孟汀瞪大了眼睛,可手已经来不及收回,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的藤蔓正缓缓松落,没有这股力道牵引,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仰去。
“花寒!救我!”
这是花寒见到孟汀的最后画面。
往后许多年里,孟汀坠崖的样子总会时不时出现在他梦里,临死前最后那句呼喊,仿佛近在耳边。
那日雪姻到了集市,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两人的身影,她就一直等在花寒所说的“最热闹的地方”,等到热闹全都散了,她还是没走,路过的族长认出了她,族人因此大怒。
自此,无名山上多了一道结界,若无人解开结界,圣女永不能下山。
圣女一日在位,便可保莲族一日平安。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祖训,莲族世代族人将此奉为圭臬。
雪姻坐在房檐上,看着花寒跪在青石板上,跪了半个时辰,老天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突然雷声大作,天降骤雨。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四目相对,看着对方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花婆婆让花寒起来,苍老的声音混杂在雨中,平添几分凄凉:“圣女怎可如此对待他?阿汀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花寒没救到他一样伤心难过,况且……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说到后头,花婆婆有些激动,她想走到屋檐下,这样说话能清楚些,没曾想,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下去,双眼紧闭,再无声息。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了花婆婆身边。
雪姻一声声轻唤:“花婆婆……花婆婆醒醒……”
“你走开!”
花寒用力推开雪姻,一垂眸,便见掌心遍布血迹,在雨水不断冲刷下,很快在花婆婆身下流成了血泊。
“婆婆?”
花寒抱着花婆婆的肩膀,在她耳边大喊:“婆婆!”
花婆婆死了。
死在大雨中,死在花寒怀里。
种在院墙边上的蓝花楹树下又多了一具尸体,算上孟汀的爹娘,这一年半先后三人殒命。
着实不算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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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下,横着一棵大树,树叶格外茂盛,树叶间有一个半大孩子,躺得四仰八叉。
他有着一双浅棕色眼瞳,阳光照进眼底,好似晶莹剔透的琥珀一般。
那是孟汀。
方才从崖上摔下来,惊魂未定,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就这么呆呆望着高耸的崖璧,眼前回溯着不久前的画面,不知想到了何处,他终于缓过神来,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眼树下。
还好,不算太高。
他还要去找那伙山匪报仇呢,可不能耽误了。
折腾了半天,终于是安全落地了,孟汀又一次抬头看向上方,总觉得这地方莫名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