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崓淡然伸出手,任由衙役们给自己带上,盛时行看着那明显不合法度的沉重镣铐,心中不忍更是愤怒,但也未动声色,毕竟吏部文书和圣旨中都提到了“锁拿”二字,若在此事上与平郎中争执,只会让事情更加难办,好在她早有准备,对着颜幻使了个眼色,颜幻马上到后面,让刺史府的衙役赶了一辆平素二人乘坐的小马车过来。
平郎中看盛时行似乎打算让刘崓乘车,顿时冷笑道:“盛御史,你这偏私地有些过了吧,本官在刑名行日久,还没听过哪个囚犯可以坐官员的马车的。”
盛时行既然安排了,自然不会让他找到漏洞,当下谦和一笑,反倒让平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么敢问平郎中,不让长宁侯坐车,那让他骑马?他带着脚镣,也无法骑马啊。”
“骑马又是从何说起,他是锁拿入京,当然是徒步!”
“那么请问平郎中,圣旨和刑部文书上,可写了‘徒入京’三字?!”
她一句话,将平郎中问愣了,随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别陷害我,徒入京乃是刑罚,不能轻用的道理我比你更明白!我哪句话说了徒入京,我只是说他是人犯,不能坐官员之车!”
盛时行看他自己嚷了出来,心道一句“成了”,平郎中此刻也明白了自己已经入了她人彀中,一时气的脸色发青,盛时行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既然平郎中知道徒入京是刑罚不能轻用,咱们咱不说长宁侯尚未被罢官夺爵,还是二品的将军,堂堂侯爵,就说这车,素辕匹马,连官员之车都不是,不过是我从京城家里带来代步的车驾,便是没有功名一介白丁也坐得。”盛时行看平郎中脸色已经涨得发紫了,又拱手道:“平郎中,本官只是想着刑部文书里有‘尽速押解入京’这句,给你省点事情。”
“你……”平道梓此时已经快气炸了,却竟无一句可辩,盛时行知道如果让他就这么胀到爆炸,说不定反到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必得帮他“放放气”,当下压低声音笑道:“你我乃是同僚,我难道会害你?此处的确已经远离雍宁关,但依然是雍州地界,谁不认识长宁侯,谁不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平郎中就真的料定自己绝不会如我一般,某日外放雍州吗?”
她这话一击而中平道梓的“七寸”,他直眉瞪眼许久,拂袖道:“你自专吧,出了事情我不会给你扛着。”
盛时行见他走了,也懒得再理,直接走到刘崓身边,虽然什么也没说,却让他明明白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关切,刘崓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心领神会上了马车,盛时行看着他蜷在小小车厢内很不舒服的样子,心酸地几乎落泪,但她明白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已经解决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像刘崓这么珍惜名声胜过性命的人,若真的带着镣铐走出雍州,别说身体扛不扛得住,心志就得先崩了。
此时平郎中已经不耐烦地催促动身,颜幻跳到车辕上对着盛时行使了个“放心”的眼神,盛时行也跨上马,一行人沿着官道往汴梁方向而去。
不多时到了正午,却尚未到达驿站,平郎中命众人在树荫下休息,叫衙役分发了干粮,盛时行一直瞄着那边在将两份干粮递给颜幻时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才放下心,不多时颜幻却过来找她要水喝了两口,低声道:“刘都统不吃东西。”
盛时行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内伤加心火,强吃下去反而伤身,晚间到了驿站再说。”说完这句,她将自己的另一个水囊递给颜幻:“给他多喝点水。”
队伍就这样默然又走了半日,总算是见到一间官驿,恰巧此时没什么旁人来投,押解的队伍顺顺当当地安顿下了,似乎懒得过问,平郎中没有干涉盛时行为刘崓周全了一间虽然狭小,但也干净整洁的房间,但盛时行已经怀疑了平郎中的用心,自然是处处留意,果然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人人都是一碗羊肉面,平郎中却示意自己手下的衙役拿碗端了个糠馍,从桌上酱菜盘子里随便挑了几块,就要往刘崓待的屋子里去。
盛时行眉一挑,上前拦阻,那衙役看着平郎中,却也不敢推开盛时行,盛时行看看碗中的饭菜——粗粝饭食是小,若这样顿顿都分开送,难免为有心之人留下可乘之机,但若明说,她也没有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