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的直划向冯小宝的手臂。
她并不想伤害他,她只是想逃跑。
这世上任何人都没资格去伤害另一个人,可人类总喜欢互相伤害。他们不但伤,还伤动物,伤自然,只要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快乐,世上没有不可欺的东西。
若这世上真有地狱,人间就是地狱。
一串血珠洒下,冯小宝的手臂已被划出一道创伤。
他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不管任何何时,他总是笑着,笑得愉快,但却笑意却不达眼底,瞧起来有说不出的怪异。
这已成为他的面具。
他反手捏住阿绯的手腕,阿绯趁机抬腿撩他□□,却被他夹住,只得伸手去抢。
忽然一声闷哼,冯小宝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
刀刃在争抢间已刺进了心脏。
他够挥霍一辈子的财富,全国各地都有豪华的宅子,还在江南买下了许多田地,他也还年轻,体力也还好,长得也不赖。
为什么?
※
“妮?醒了没?”
转日天色一亮,老杨就端了早餐来,在外面敲了敲门,“吃饭了。”
老杨等了半天,听不见里头动静,兀自嘀咕一声,正要转身走,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如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歌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在得……”
老杨循着歌声来到院子外,大老爷坐在亭子里,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琵琶,低头而弹。他唱歌虽不好听,也不难听,歌声里似乎有些缠绵的愁思,似乎还有些愤懑?
听起来格外怪异。
琵琶声忽然停止,大老爷也没抬头,声音却是愉快的、温和的,带笑的:“既然来了,你为什么不进来?”
老杨只好进去,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阿绯早餐只喜欢吃面汤,老杨一大早就去府外替她买来了。
待他进去后,冯小宝又问:“你为什么要进来?”
老杨一愣,心想:不是大老爷叫我进来的?
他没说,只是道:“草民先告退了。”
“站住。”大老爷又不让他走了,忽然问道:“你是来找阿绯的?”
“是,只是不知那丫头今日咋了,竟然还没起。”他已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已决心进屋去找阿绯。
“不必找了。”
“莫非她出门去了?”
“不是。”
老杨正在想,冯小宝道:“她就在你面前,难道你没看见吗?”
“在哪?”老杨前后左右望了一遍,“大老爷,阿绯在哪?”
“我说了,就在你面前。”
镶金的琵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看见没?”
老杨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指着琵琶道:“这……这……这……”连说三个“这”,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冯小宝起了身,身旁伺候的华服奴婢立刻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
他微微一笑:“人骨做的琵琶,听起来还不错。”
“你……你……你……”老杨说了三个“你”,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已说不出。
整个人似被一道雷霆从头顶击下,整个人化成了灰。
冯小宝露出愉快的笑,虽在笑,脸色却已变得狰狞,可怖。
“她还在我府邸里,至于是在墙里、土里、你们不妨去找找。”
于是老杨就找。
冯府很大,很广阔,从大门走到花园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老杨、李二两、朱大行等人虽然连路都找不完,但又痛苦又愤怒又伤心,操起锄头乱挖一通。
“汪汪汪!”
大黄不知从何处溜了过来,撕咬着老杨的麻衣。
他们悲痛之下,竟然忘了狗鼻子最灵。
大黄是阿绯带大的,自然最是熟悉阿绯的气味。
其实大黄并没有嗅到阿绯的味道。
它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花圃里的牡丹开得正艳。
花已倒下,泥已挖开,人在土里。
泥土是红的,黏的,泥土、鲜血交织,像是从倒下的花里淌下去的。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花香的味道,难闻得令人作呕。
阿绯浑身是血,躺在泥土里,双脚已被人砍去,只留下了大腿根。苍白的脸被泥土盖住,模糊了她的眉眼。
老杨简直感觉要倒下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昨天还蹦蹦跳跳、弯着眼睛笑的女孩子,此时此刻,竟然以这样惨烈的模样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