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定有许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景玉来不及多想,箭步冲到嘻嘻身旁,伸手一探,鼻息沉稳。
安眠散若服用少量,可让人很快陷入沉睡,但若用量过度,便会要了人的性命。
她之所以未阻拦丫鬟,只因她已估出这点子药量伤害不到嘻嘻,更何况她是来带嘻嘻离开的,若是她哭闹不止,反倒惹人注意。
这国公府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现下嘻嘻没了娘亲,莫说世子还未再娶,就算不娶,她也没法子将嘻嘻留在这充满阴谋的府邸。
想起梵净寺失火那日,门被人从外头反锁,她感到一阵后怕。
她用床单裹着熟睡的嘻嘻,将她背在身上,遁墙而去。
※
宏伟的宫殿上明月生辉,像镶嵌在冠冕上熠熠生辉的明珠。
殿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置一架巨大的树形烛盏、交错纵横的枝叶乃纯银打造,上千片叶状烛盏上燃着蜡烛,将地上的金砖映得熠熠生辉,连一粒灰尘都看不见。
“陛下,该服药了。”
杨福背已弯得像一只烫熟的虾,白色的拂尘挽在臂间,手中呈着一个雕繁复花纹的小巧的盒子。
脊背弯久了,就很难再直起来。
盒子已打开,永安帝斜斜倚在雕龙纹的床柱上,从盒子中捏起一粒圆滚滚、黑乎乎的的药丸,就着白水吃下肚。
永安帝觉得自己老了。
老了并不是说年纪老了,而是精神已老了。一个人若是连坐着时背脊都是弯的,或总需要靠着枕头,那么说明他确确实实老了。
一个有志向、有朝气的年轻人,看起来绝不会是软绵绵的。
容玄还年轻,所以他坐着时,背脊挺直,像一把笔直的剑鞘。
“辛苦国师了。”
永安帝喝了半盏水,道:“吃了这丹药,朕已得了几天好睡。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朕的一个国师,竟比一群御医都顶用。”
永安帝见容玄若有所思,问道:“老四在寻思什么?”
容玄道:“这丹药既如此神奇,父皇不妨也给儿臣几粒。”
永安帝笑了:“你以为这丹药可以当酒喝?”
用玄也笑了,笑得干净,又纯粹。
无论是谁看见他笑,绝对生不起一丝厌烦之心。景玉除外。
“这丹药既是大补,父皇赏赐儿臣几颗又何妨?儿臣喝了许多酒,也该补补了,免得日后对不住媳妇。”
永安帝畅快地笑出声来:“你小子还是如此不正经,为了让你对得住儿媳妇,朕不防赏你几粒。”
容玄与永安帝相处时,从不会讨论朝廷、乃至一切让让永安帝头疼之事,就算永安帝当时在头疼,他也能想些别的法子,令永安帝展眉大笑。
当其他儿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暗自较劲时,容玄正陪永安帝喝酒,赏花,下棋。
他虽然能言善辩,但却不会评判任何一个人。
他对每个人都是笑的,很少板起脸来教训人,是以宫中上下,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不喜欢他的。
永安帝身子好转后,容玄便辞父出京了。
临走时,他派江谨行四处寻找景玉,江谨行几乎将整个京城都找遍了,愣是没看到景玉半个影子。
容玄知晓此事后,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
夤夜,麻衣胡同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躺在巷子门口,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狗都睡着了。
胡同里却有人在哭。
小儿啼哭的声音已传到胡同外,在寂静如死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不多时,巷子里亮起了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
啪啪啪——
一名身姿矮胖,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妇人使劲拍了拍这扇已随时都要垮掉的木门,破口骂道:“大晚上哭什么丧?你家谁死了?”
她身后站着一堆人,手中举着一根着了火的木柴,附和道:“这小孩一到半夜就哭,哭了怕不有半把月?”
鸡窝头妇女骂道:“哪有自家小孩天天哭的?莫非这里头的住的是个人贩子?”
麻衣胡同在麻衣街上。
麻衣街是宁州最穷的一条街,麻衣胡同是麻衣街最穷的一个胡同。
这里鱼龙混杂,聚集的都是无根的人,有从来躲债的,躲仇的……
大家素日虽交好,但却彼此心照不宣,绝不会探人家的隐私,问人家的过去。
比如张毛蛋不一定叫毛蛋,整个人从头看到脚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没准曾是江湖中某个叱咤风云的大盗。
“我瞧见过,大的那个是个女人,小的我从未看见过。莫非真是个见不得人贩子?”
一个高颧骨、三角眼的年轻男人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人贩子,我只知道,若这小孩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