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阿尔苏夫一役赚取了谈判资本,理查也不想再绕弯子了,辞令历来并非是他所长。有一瞬他非常希望腓力背弃誓言回国,这样自己就不用陪着他锻炼话术了。这危险的男人,倘若腓力是个更为出色的将领,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走到被银链束缚着、因为皮外伤未妥善处理与绝食(这家伙怀疑法兰克人给的饭菜里混入猪肉猪油)而虚弱不堪的萨拉森青年面前,单膝跪地、颇有诚意地平视那双神采稍减的琥珀色眼睛,“我们就不能用更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吗?”
“罗德的妻子因回望被焚毁的索多玛而变成盐柱。”法鲁克一点也不为所动,倚着墙无声冷笑着,皲裂的唇撕裂出血色,“耶和华不允许你们看见祂的罪证。你也一样虚伪。”
“耶路撒冷的大屠杀、多少年来背信弃义的劫掠、阿克的杀俘事件,你们法兰克人可还有一人是清白的?”
“我们只要求得到耶路撒冷,”金红色头发的男子很是耐心、乃至温和地说,“以及现在我所占有的沿海城市。”我已经稍微松口了。
“你们总是伪造入侵的正义性,你这个蛮族海盗之后!你们如今做的事就如同你们的上帝义正言辞地向虔诚的信徒降下神罚!”
“第一,你的法语讲的不错。第二,你对诺曼底公爵的家世有一定了解,但依旧不完善。第三,你清楚《圣经》故事,然而我们现在不必谈论上帝与真主。因为决定权仍然在我们自身。”
理查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脾气当下变得如此之好,或者说这种有理有据的骂战使他兴奋,之前他在回敬腓力的人马时也有这种感受(尽管与腓力相处使他不安)。
大胆地迎接挑战、不按常理出牌、然后你就能得胜。他的拉丁语讲得稀烂、法语单词也时常拼错、作战计划从来不准备到底、真正严肃看待问题的时候并不多,可总是能打赢,只因他擅长在短时间内作出正确的决定。
“说实话我也不是非要耶路撒冷不可,毕竟我迟早要回到那座阴雨绵绵的岛上。倘若你能娶一位基督徒贵女为妻,尊重彼此的信仰——或者说夫妻同时供奉上帝和真主,接管这座圣城并为之负责,下一任耶路撒冷国王就是你啦!”
随后他哈哈大笑着拉过那位刚刚替法鲁克处理伤口的女子,“这位是我的妹妹,尊贵的前西西里王后,地位一定配得上你,且守寡已满一年。倘若你们同意,鄙人愿意做这个证婚人!”
耶路撒冷的主神是同一位、该隐是功臣、犹大是英雄、彼拉多推进了基督教发展......亵神、亵神、亵神......该死,他怎么说出了类似上述言论的话?
回应他的是一阵死寂。以及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直直盯得他脊背发凉。
我开玩笑的......
乔安娜现在的眼神就像荫蔽在夜间森林中的狼,隐忍而凶狠,只等两人独处之时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法鲁克深深吸气,后脑勺抵住了身后的墙,脸上血色褪尽,震惊与愤怒不亚于听说“麦加被基督徒攻占”,倘若手中有大/马士/革刀一定会立即履行圣战者的义务。
这时马靴踏上地砖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了过来,不加掩饰甚至有些张扬。来者走得很快,一身简净白袍被带出的风扬起,边走边朗声道:“亚实基伦的港口被摧毁得很彻底。他们点火烧毁了靠岸端地基,三分之二的码头塌陷.......至于大理石桥墩则是赶了十几头埃及水牛强行拉断的。私以为我们已无必要夺取这座城了。”
救星来了。
英王率先站起来望向那人,乔安娜则对其打扮很是疑惑,像个黎凡特异教徒一样穿着长袍且头巾蒙面只露出双眼,教人根本认不出来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不热吗?
理查则扭头忿忿地看了地上的法鲁克一眼,仿佛亚实基伦是他干的好事。后者竟然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收起先前的威胁目光、一手撑住身体往后挪了挪。
亚实基伦,鲍德温熟悉这个地方,萨拉丁的人马曾将他围困于此。它位于耶路撒冷西南沿海,与雅法互为犄角,谁掌握了这两座城市谁就拥有了耶路撒冷周围的控海权。不过如今萨拉森人的决策或许也损伤到自己的利益,因为摧毁这座城便断了从埃及而来的海上补给,粮食运抵军中只能走西奈半岛,时长至少增加五天。不过如此一来,热那亚人的辎重船便无法在耶路撒冷南部登陆,理查的人马也无法南北夹击夺取圣城。
亚实基伦还有另一个名字,阿什凯隆。传说中圣乔治屠龙时所用长/枪就叫阿什凯隆。又是圣乔治.....现身于蒙吉萨的圣乔治。他能从该地突围并奔袭萨拉丁取胜,以及近百年前的十字军在这座城外击退法蒂玛王朝人数四倍于己的大军,看来一切早有联系。
“别担心,就算你不愿替我送信也不接受一位基督徒妻子,我同样会放了你。”由于战俘事件在萨拉森一方声名远扬的法兰克国王此刻却给出了不一般的承诺,他解下腰畔的钥匙亲自为撒拉森青年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