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个人谁又有罪?你只是个伪善的屠夫。救尽可能多的人以赎罪?别想了。
“快些让开!”
恼羞成怒地拔高了声音,他带着唯一的妇人孺子用马鞭强行拨开堵在前方的人纵马疾驰,携带着盾和矛枪的守军为他让开一条路(这已然是最大的厚待),很快又合上了。街巷前后被彻底封闭,很快就要开始挤压,直到把人压缩成一堆堆肉块。两千五百人就地处决。
“骑兵冲锋!步兵举盾!”守将声嘶力竭地吼声传遍整条街巷,最后关头已经没什么要防着他们了。
“长矛都夹起来!坚持住,不要被冲垮阵线!”
一个都别放过。
伊西多尔还看不见另一端的状况,只见步兵一头第一排持盾,降低重心站稳,第二三排持矛,把三分之二的矛伸出并架在盾上,其后几排紧贴前排而立,几乎是胸背相抵。
但愿他们不要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成片摔倒。他想。
百来名锁子甲外披着板甲的重甲骑兵放下面甲,武装到只留出眼前一道缝隙,拔出诺曼制式骑砍剑,开始朝街巷的另一端冲锋。他们的马也配有胸甲,面对那群身无片甲的俘虏无所畏惧,拥有碾压性优势。
起初他们让马像仪仗队一样踏着方步缓缓前进(马蹄踏地的声音甚至有几分清脆舒缓),并保持队列整齐向前施压,直至一整排七个人全部填满横排,等到所有骑兵进入狭长的街巷后逐渐加速,并举起了重剑。
很快第一排骑兵逼近了俘虏们,刽子手的利刃开始收割性命,一时间马匹全速奔跑的声音,众人的哭嚎,肉/体犹如瓜果被剖开的闷响此起彼伏。或许骑兵们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取胜,而是如何尽可能少地磨损刀刃,节省日后磨剑的时间。他们挑选薄弱处劈砍,也没有必要完美地枭首,只要切断喉管即可。当然也有经验不足的人,剑刃斜插进俘虏的肩胛或肋骨卡死了,最后只能弃剑赤手空拳地面对人潮。
起初可以看见人数众多衣衫褴褛的俘虏在前面奔跑,他们惊恐万分的神情会让人认为遭遇了庞贝城的火山爆发,直到看见后方的人犹如被收割的麦子成排倒下。
更多人并非死于割喉,而是全速向前奔跑中被重剑从背后砍倒(其实已经用不着剑了,即使是一根木棍把人抡倒也能达到相似的效果),然后被卷入成片的马蹄,被铁皮组成的巨兽吞咽消化了。
到后来裹铁的马蹄踏地的清脆声已经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踏在肉上的闷响与骨裂开的声音。幸亏步兵持盾的身影挡住了下方更血腥的画面,只有惨叫与哭嚎声从地上传来,仿佛硫磺炼狱近在咫尺。
他曾见过被萨拉森人洗劫一空的基督徒村落,茅屋顶在冒烟,热浪扭曲空气,因为带不走而被焚烧的粮草与被扭断脖子的禽类,肚腹鼓胀的死羊,一推门就有倒毙者砸向身上,井里被抛下已腐烂的死人......然而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密度的尸体,一具叠着另一具,甚至阻碍了骑兵的进程,延缓了整个任务的执行。起初的队伍已经不见了,一部分骑兵停下来,饶越过肉堆犹如饶越土丘,继续让无处可躲的人填平地上的沟壑。
坐在马前的母亲喉舌僵硬,依旧坚持唱完那首摇篮曲,发音在混乱的场面下含糊不清,她手中轻晃婴儿的动作不断,可哭声并没有停息。孩子还小不能记事有时不能算坏事。他只希望那位母亲不要因此彻底失去理智,这样就无人能照顾她的孩子了。
长长的队伍继续被压缩,像弹簧一样越收紧越密集,侥幸从铁蹄与长剑下逃生的人冲到了街巷的另一端,然后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插上了长矛。又是一阵铁器入肉的闷响。
然而由于身后骑兵的驱赶,他们不会停住,无法将矛尖从胸口拔/出,而是被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挤压着穿刺在长矛上。通常一根长矛能刺穿两三个人,最前面的尸体被重重拍打在盾面上,肢体无力地抽搐。
被刺穿腹部的流出的内脏淌到步兵的盾和靴子上,被刺穿肺部的口鼻喷血的面容则在他们面前无尽放大,越来越多的血块堵住了他们的喉咙,将大喊阻隔在内部,只发出徒劳的“嗬嗬”声。巨大的视觉冲击使得步兵持盾者中的一些人也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后排顶住前排!继续举盾举矛!想活着就别放手!”指挥官的大吼仍从后方传来,却很快被嘈杂淹没。
由于长矛与尸体接触面的缓冲,撞击到盾面上的冲力已被削弱了很多,还是有许多人差点被撞翻在地,特别是后方的持矛者(因为他们的长矛受到最早、最大的冲击)。矛枪的后端捅在肋骨上,扎得第三、四排步兵发出痛苦的呻/吟,坚持不住后退几步。到最后已分不出是人架着矛还是矛架着人。
伊西多尔不由自主地勒马后退了些,内心一片空茫:还来不及产生悲悯、愤怒、恐惧等情绪,只是生理性排斥。他从未见过集中屠杀,比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都难以忍受。太惨烈了,还不如成排枭首。即便没有视觉刺激,刺鼻的血腥味和死人失禁留下的屎尿味从四面八方传来,激得他想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