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对沉吟片刻,目光闪过一丝不忍,没有开口。见她迟疑,糜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是风轻云淡般鼓励道:“既然知道,但说无妨。”
终于,鱼不对转头望向糜徒,轻轻开了口,道:“糜徒,你是不是幼年丧母?”
糜徒默默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鱼不对虽然明白幼年无母的孩子很辛苦,可是到底没有感同身受过,见老者无畏的样子,便又继续道:“你,少年丧父?”
糜徒依旧点了点头。鱼不对又道:“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话音刚落,鱼不对终于在糜徒浑浊的目光中看到了掩不住的痛苦和怨气,过了很久,才慢慢消失。他抬眸望向远方,似是在怀念着什么,然后轻声道:“是的。这些都发生在我身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仿佛很是无奈。
鱼不对从没如此沉默过。她想去安慰却不知到底什么言语能够去抚慰这位老人。只听糜徒一声叹息,脸上又恢复原来风轻云淡的模样,道:“老身今自由,心无疚,随意度春秋。一切都要往前看,等我度过了丧妻之痛,自然就不怨了。”
年少太早,失去父母的悲痛记忆渐渐被时光淡去,可是中年丧失的爱人,似乎并未离他远去。糜徒没有释怀,所以才被怨妖抓来。鱼不对忽然想起庙前的对联,柔声道:“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矣灿灿。糜徒,你的前路一定是光明的。”
身后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心间微动。而糜徒却道:“我已是古稀之年,还有什么前路。不过是慢慢释然罢了。”
鱼不对笃定道:“往前看,我相信你是相信前路光明的。”
二人的对话在灾民和陈衡启的对骂中继续着,一老一少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时,空气突然瞬间变冷,一阵哀嚎声传来,众人立时安静下来。那刺骨的冰冷越发地近,寒气袭来,无孔不入,众人不禁蜷了蜷身子,紧接着,一团黑乎乎的光打来,糜徒道:“别忘记自己的名字!”话音刚落,一群人便陷入怨妖制造的噩梦中,沉沉睡去。
当然,这里不包括鱼不对。她是忘川女灵,灵力高深,又没有怨气,怎会被怨妖控制?她佯装入梦,闭着眼睛,一双耳朵却听得认真。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那声音一深一浅,对方明显是个瘸子。很快,那东西便进入庙中。因为庙中人太多,没什么下脚的地方,怨妖踩着靠近门口的陈衡启及其家丁的身体走了进来。它蹲下身来,一个个检查,看有谁没进入噩梦之中。等目光落在鱼不对身上时,竟忽然停了下来。
冰冷的气息就在发顶盘旋,鱼不对试图调整呼吸,不让对方发现自己醒着。忽然,怨妖一挥手,将她身上的碎骨绳解了。似乎,它并不想吃鱼不对的怨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怨妖会放了自己,可身上的绳子掉落,鱼不对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怨妖又转头去检查那少年,谁知,刚一低头,就伸手扼住少年喉咙,狠狠道:“还真有一个是醒着的!”
少年睁着眼睛,手脚被束缚,喉咙也被怨妖掐住,他本身就很瘦弱,若是没人帮助,不出须臾,必死无疑。见众人都睡死过去,鱼不对也没了心理负担,食指和中指悄悄掏出袖中的鬼画符,闭眼捏诀,下一刻,符光一闪,砸在怨妖手上,它猛地缩回手,然后恶狠狠地看向鱼不对。
鱼不对看到通体漆黑的怨妖脸上除了眼睛,什么五官都没有。四肢随像人,却被黑漆漆的怨气萦绕。左腿明显比右腿长些,是个瘸子无疑。由于这是鱼不对第一次使用鬼画符,并不熟练,符和自身灵力并没有很好的结合,所以威力并不大。怨妖站起身,见一身灵气的凡人姑娘竟会用符,恶生生道:“小姑娘,你居然也没有入梦,是不喜欢生怨吗?”
鱼不对实在不知道没有嘴的怪物是从哪出声的,加上怨妖说话冷冰冰的,还想掐死少年,也跟着冷冷道:“你这个妖怪,杀人取怨,违背天理,不怕遭天劫吗?”
怨妖闻言,嗤嗤笑了起来。须臾,又猛地冲到鱼不对面前,冰冷的怨气刚一碰到少女的身体便化作风散去,怨妖见了,眸中闪过异光,随即道:“小姑娘,在这里,我就是天劫。哈哈哈哈哈,既然你不喜欢怨气,那我就送你一个喜气洋洋的欢、合、夜!”
说罢,朝鱼不对和少年一挥手,淫|笑着吸走几个家丁的怨气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离开前还贱兮兮地道:“动静小点,毕竟,还有其他人呢!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绳子落下,鼻尖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合欢花香。鱼不对也闻到了,不过,未经人事的少年少女怎么会知道这香气代表着什么?见怨妖走开了,便连忙走到少年身旁,看了看他红紫的脖颈,柔声道:“还好,还好......”话音未落,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传来,鱼不对踉跄着后退几步,攀住身后的梁柱,这才站定。那少年见了,连忙去扶,担忧道:“姑娘,你没事......”
少年也发作了。鱼不对只觉心痒难耐,坐立难安,身体说不出的难受,具体是怎么难受法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可是脑子却莫名兴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