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屋外的阵法轰然破碎,玉眠喉咙涌出一口鲜血。
她镇定地召唤出潜伏在九玄弓中的九色玄鹿,抿起嘴角把萧婼轻手轻脚地放到九色玄鹿的背上,手下捻诀不停,十层术法牢牢笼罩在九色玄鹿周身。
“你带着她先走,我来断后。”
巨兽庞大的身躯压垮了这间不堪一击的凡间院落,盖在喜被下的红花生红鸡蛋滚得到处都是,一看就是没有少放。有几个滚到了祂的脚下,被无情地一脚碾碎:“想得倒美,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你的对手是我。”
玉眠挥散去鼻前的尘灰,站在原地半步不退,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你可别忘了你的体内——”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玉眠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莫名无解的蛊虫,“自身都难保,就别做梦还要救别人了。”
周遭的声音霎时间离玉眠远去,潮涨潮落归于寂静。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巨兽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可是什么都听不见。
玉眠抚上自己滚烫的额头,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晕倒之前她竭尽全力转身想要再看一眼九色玄鹿和它背上的萧婼是否安好,然而蔓延到全身的刺痛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萧婼的额头上不知何时被倒塌的房梁磨去了一小块皮。九色玄鹿的鹿蹄焦急地来回踱步,它当然瞧见了玉眠倒地的背影,但是它只能眼巴巴地在远处望着,束手无策。
九色玄鹿没能成功抑制住突如其来的困意,它蹄下一软紧随玉眠之后摔倒在地,一人一鹿均是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一切都在按照祂的计划进行,祂得意洋洋地把玉眠踹到一旁,祂自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玉眠,要知道玉眠精纯的魔力对祂而言不亚于天父修炼多年灵力的威力。
只不过当下祂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下再来收拾这位早该死在妄荼川的玉眠上仙。
萧婼额头渗出的血珠仿佛受到了什么的吸引,在祂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流向玉眠,最后蹦蹦跳跳地融进了玉眠的眉心。
无知无觉的玉眠浑身一个激灵,不舒服地皱起眉。
就在祂伸出双手正要捏上萧婼脆弱的脖颈的时候,倒在一旁灰头土脸的玉眠干呕着摇摇晃晃地爬起了身。
玉眠的脸上是一无所有的空白神色,双目无神地拿起了掉落在地的九玄弓,倾注全身上下沉凝的魔力射出了震荡天地的一箭。
这一箭带着万千魔力如泰山压顶般直击巨兽的脊柱正中,像是在祂身上挖出了一个难以愈合的大口子,祂的魔力开始控制不住地朝四周散去。
巨兽震惊地回头看向本该倒地不起的人影,与此同时,萧婼身穿红艳艳的嫁衣飞到了空中。比起玉眠的面无表情和巨兽的瞠目结舌,萧婼的神情显得甚是平和,宛如陷入了一场盛世繁华的梦境。
从萧婼体内急剧流逝出的排山倒海的灵力敌我不分地冲击着周遭的万事万物。恐惧感撺掇着祂马不停蹄地躲闪,可是劲风之下祂无处可躲。
玉眠站在乱石残垣上风吹不动,在灵力的冲刷中扬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强劲的灵力在触碰到玉眠的刹那像是认出了真正的主人,不再暴躁地窜来窜去,汇聚成涓涓细流直直地灌入玉眠的头顶。
萧婼的身体在灵力的流失下变得愈发透明,做工精美的红嫁衣终是化成了降魔除祟的血雨。红色的雨滴滴落到祂的身上,立时穿肉破骨,强行吞噬了祂那支离破碎的魔力。
片刻后遮天蔽日的兽体消弭于无形之中。
玉眠醒来后,院落中不见祂的身影,入目皆是浓重得抹不开的血红。玉眠按压着仍在作痛的太阳穴,无比清晰地窥察到,她刚才……是入魔了。
她呆呆地跪坐在血水中,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该从何梳理。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身旁同样茫然不解的九色玄鹿:“我杀了人?我杀了她……”
“……是我杀了那位清乐公主。”
九色玄鹿把自己温热的身躯靠向玉眠,玉眠的身体实在是太冰冷了。此时此刻,它也想说出与玉眠所猜想的截然相反的话来安慰她,只是这比起摆在眼前的更大可能来说并好不了多少。
“我方才也失去了意识……”
寒凉的雨水打在玉眠脸上,她第一次感觉到事与愿违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