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说回十年前。
原在十年前,何济延在清安县还是个籍籍无名的酒肆洒扫伙计。
他本分仁厚,拎着酒壶满楼跑上跑下。
那年正是初春,庄廷生初见何济延时,他正在被掌管劈头盖脸地责骂。
“掌柜,我这个月的工钱……”何济延低下头,不安地搓了搓手。
掌柜没正眼看他,讥讽道:“工钱?你还想要工钱?你打碎了我那一桌子碗碟,我还没找你赔钱呢。”
何济延辩驳,“不是我打碎的……”
打碎碗碟的伙计正站在楼底下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贼眉鼠眼的东西,要工钱,做梦去吧!”掌柜瞪了一眼何济延,伸手朝门外一指,恶狠狠道,“能干便干,不能干便给我滚远点!”
“这是什么道理!雇人做事发工钱天经地义,怎会有你这样的泼皮无赖。”一句男声高高从外面传来。
外面两个男子走进来,为首的男子长相周正健壮,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位。
也就是在那日,何济延结识了当时结伴而行的周文镜与庄廷生。
二人见那掌柜恶意欺人,便出手上前制止,周文镜率先出言为他打抱不平。
相熟后,三人便同桌吃酒,畅谈生平远志,几番下来相交甚欢。
那日酒桌之上,醉意上涌,周文镜生的高大,此时正红着脸举着酒杯摇头晃脑,“我夫人嫁于我,陪着我吃苦耐劳从无怨言。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等我赚了银子,我要让她只享清福,给她买最贵的料子裁衣裳,戴上最好看的首饰钗环。我家中兄弟姊妹多,爹娘身子也不好,我这个做大哥的,就想让弟弟妹妹们吃的好穿的好,不再受人欺负和白眼,爹娘也能颐养天年。”
“我,我也一样,我爱慕之人家中嫌我穷酸,不肯把姑娘嫁于我,我也想跟着周兄出去多赚银子,日后迎娶她才能过上好日子。”庄廷生从前就与周文镜相识,他性子胆怯,但此刻也借着醉意直抒胸臆。
何济延醉上心头,破天荒地大声呵斥,似乎要宣泄尽自己所受的不公苦闷,“我竟不知啊,常见到坊间那些游手好闲的懒汉被世人唾弃,可我谨小慎微踏实做人,一样被他们欺压看不起,反而那些暗室欺心,圆滑昧良之人高高在上、混得风生水起。”
周文镜和庄廷生二人醉倒在酒桌,已沉沉酣眠。
何济延观他二人熟睡,疲乏地举起酒杯,窗外夕阳照在清冽的酒水下映出粼粼日光,他自讽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世间,究竟容得下怎样的人。”
后来何济延得知他们是要去燕京打拼,心中也油然生出一丝期望,便趁酒醒后提出与他们一同上京。
庄廷生讲到这,神色生出无限眷恋,十年前潋潋春光之下诉说满腔热忱的三个青年,十年后再回首,只剩他一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
“就是这样,我与周兄认识了他,我们三人一起上京。”思绪不断随着流光往前推,他薄唇紧抿,忍不住轻颤,“如果能回到那时,我一定会拦住周兄与他相识。”
裴谙棠神情肃然,许久才开口询问:“之后呢?”
之后三人如愿到了燕京,可皇都繁华,他们就如天地间几粒芥子随着风波奔走在这夺目璀璨的参天高楼中。
何济延为找路子奔波时不慎冲撞了贵人,那人带着家仆上门报复,周文镜挺身上前生生挨了十几棍,夜间换药衣物撕下,脊背血肉模糊。
他们无钱无权,满身穷酸,便是从官府衙门前走一遭,都要远远地叫人赶走,遇事便只能咬牙硬忍。
三年后,好不容易做起的木匠铺因同行嫉妒,遭人陷害木料以次充好,铺子众议之下又不得已关门。
一个深冬的傍晚,三人为抒心中苦闷,踏雪上山。
于山道中遇贼人打劫一男子,歹人搜刮尽金银后欲挥刀杀人灭口,男子满身伤痕倒地苦苦哀求。
周文镜会些拳脚,见状便赤手空拳冲上去与歹人搏斗,三人共同制住贼人后,皆身负刀伤。
救下的中年男子名唤方阳,乃是燕京最大布庄的东家,这三人救他一命,他对相救之恩不胜感激,出银子寻医为他们治伤后还挽留三人在府上养伤。
方阳的夫人早逝,因与妻情深多年不曾纳妾,是以膝下并无儿女。听闻三人这几年来的境遇,心生唏嘘,便收留他们在自家庄上做事。
又过了两年,周文镜三人学到不少其中关窍,便带些这几年赚到的银子离开了燕京。
其中周文镜与庄廷生的老家在南州,南州是出了名的贫瘠之地,远不及章州地大富庶,两人便决定与何济延一同留在清安县安置起家。
周文镜本欲等事业有起色,便在清安县购下一处宅子,把家中的妻子父母都接过来。
可世上最难参透的便是人心,利字就像一把剜开人血肉的尖刀,昔日在困境□□进退的兄弟,今朝在利益的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