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怀抱的那一刻,喧嚣嘈杂化作幻影,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眼前除了他,一切都模糊不清,朦胧视野里,是他覆了霜雪的俊脸,下颌凌厉紧绷,嘴角平直没有一丝笑意。 他抱着她穿过人群,穿过无数领导同事、公安干警、消防官兵,像从天而降的神明,带她逃离一场唤醒她所有恐惧的噩梦。 她并不想哭,尤其不想在他的面前哭,偏偏眼泪肆无忌惮,不知道是为若男还是为自己。 “没事了。” 他的怀抱很安全,落在耳边的声音温柔得让人鼻子发酸。眼前是他胸口的六位数警号、警徽,身上清淡好闻的薄荷香和少年时期一模一样。 任何时候于她而言,他都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刚才若男问她,为什么没有跳下去。 她没有告诉她,那个跨年的深夜烟花绚烂,她距离坠落一步之遥,也许是上天垂怜,让她在最后的时刻想起他,想起圣诞节的苹果,想起还没来得及说的那句喜欢。 而在喜欢说出口之前,他顶着北京的暴雪,给她看了属于她的未来。 把她从人生的天台边上拉回来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故宫的雪很漂亮的,明年你要不要自己来看?” 肆月偏过头,脸埋在顾桢怀里,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可极力忍耐,于事无补,变成委屈的、压抑的小兽呜咽。 她从未和他如此亲密过,可为什么这样亲密无间的怀抱,是发生在这样的时刻。 她没有心思去顾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会不会成为领导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还有新闻自媒体的人在,会不会让她登报,有没有铺天盖地的舆论,医院会不会为了宣传把她当做什么正面典型不顾她的意愿……弃婴、抑郁症、北大、救人,多好的新闻。 这些她通通都不在乎。 她只是觉得好疼,特别疼,不是因为那些伤口,而是因为在顾桢面前把陈年旧伤撕裂,它在流脓流血,丑陋不堪,是她懦弱的最佳证明。 她让他看见,她的人生关键词不是“北大医学部”、不是“沈肆月医生”,而是“弃婴”、“抑郁”、“高考两次”、“自杀未遂”。 她让他知道,当他坐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侦查系的课堂时,她一个人爬到楼层最高处,迫不及待做一颗下坠的星星。 从天台到普外,顾桢的淡蓝色警衬湿了一片。 年轻警官脸色很冷,动作很轻,送怀里的人去包扎伤口。 同事帮肆月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他等在外面走廊,楚航戳戳他:“沈医生还好吧?” 顾桢沉默而冰冷的一张脸,眼睛深邃漆黑,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小师妹惊魂未定,刚才那一幕太过凶险,她的心脏简直坐了一次跳楼机:“顾警官,幸亏你在,不然若男一挣扎,师姐又那么瘦,一不留神就会被带着坠楼啊!师姐怎么敢的啊……” “这就是医者仁心吗?沈医生看起来很冷很不好接近啊, 可那零点零一秒, 只有她没犹豫地扑上去了……” “你们之前有没有看过一个消防员救人的新闻?跳楼的女孩没有解救成功,消防员最后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这救上来还好,救不上来的话就算没有坠楼,也要愧疚一辈子吧……” “但凡她稍微迟疑一下害怕一下,就算下面有消防的人,若男从十几层楼掉下去,八成也要瘫痪。” 警方的谈判专家插话:“学医的人就是厉害,逼到绝境的人根本不会听别人说什么,但她一开口,就是你看我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更惨,你经历过的这些我都经历过,但是我现在很好,亲身经历告诉她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我听得都要哭了。” “你们说,这是医生的心理战,还是真的亲身经历?” “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养父、养母、弃婴、抑郁症、北大医学部?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真的得过抑郁症吗?她看起来明明是那种家教很好的白富美啊……我一直想不明白长那么漂亮履历那么优秀的人会有什么烦恼……” …… 她怎么敢。 顾桢背靠墙壁,一身警服棱角分明,那张玩世不恭的英俊脸庞此时覆着薄冰、冷得骇人。 眼前不断浮现她飞身扑上去的那一刻。 他抱住她的瞬间,她的身体正在下坠。 那些年的缉毒生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睡觉的时候枕着枪入眠,从来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他的警衬后背尽是冷汗,垂在身侧的手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