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怎么还损我呢?” 楚媞将药瓶收拾好,鼻子哼了一声,随意地躺到屏风后的小榻上。 她本想躺一会儿就起来,谁知一闭眼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是在争论声中醒来的。她疑惑地坐起身来,身上的被子滑到了一边。 这让楚媞有些惊讶,不过她关注的重点,仍是屏风外持续升温的争论。 当她准备起身时,才发现鞋子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榻前。 楚媞踏着鞋,蹑手蹑足走到屏风后,偏下头去,将耳朵贴在屏风上。 正要认真偷听时,争论声却戛然而止了。她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想听清到底在说什么,却不慎将屏风绊倒了,自己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八子?” 楚媞一听是蒙毅的声音,忙用手蒙住脸趴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也不想动。 蒙毅上前想要扶起她,楚媞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好意,手一撑从地上站起来。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虽然其实并没有脏,只是想稍微缓解一下尴尬。 “汝若是想听,无需躲藏,想听就听吧。 ” 楚媞看了嬴政一眼,微微应了声“诺”。她扭头看了眼身后,蒙毅已经将屏风扶起来了。 这屏风很薄,光线透过屏风,可以隐隐看向其后。若有人影晃动,定然也会被看到。 殿中的人并不多,让楚媞最感意外的人,是长安君成蟜。 她本以为成蟜回咸阳城了,谁知竟还在行宫中。 成蟜看了楚媞一眼,打趣道:“王兄与楚八子,倒真是恩爱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不像有别的意思。 楚媞于是笑着垂下头,满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王弟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不如寡人去禀大母,请大母为汝挑选妻妾。” “当真可以吗?”成蟜说着,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楚媞正站在成蟜的跟前,悄悄从头到脚地打量他,在心里猜他的年龄。 怕不是还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年龄,竟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娶妻之事。 属实,有些怪异…… 蒙恬亦是笑道:“真是岁月催人。臣初次见到长安君时,长安君还只是呱呱小儿。如今竟也要娶妻了。” 成蟜嘿笑两声,随后向蒙恬问道:“将军早已及冠了,怎么还不娶妻?难道有难言之隐?” 楚媞听了这个问题,也很好奇蒙恬的答案。她想看清他的表情,于是扭头向他看去,竟与他四目相碰。 只是一瞬,蒙恬转过眼去,肃声道:“臣愿为大秦戎马一生。” 嬴政本是随意地靠在榻上,闻言坐直了些,“蒙恬啊,听汝如此说,寡人倒是觉得有愧于蒙老将军。再说了,蒙骜将军为大秦征战数十年,不也是子孙绕膝?” “是臣失言。”蒙恬忙拱手道。 “非也,是寡人疏忽了。若是汝有了心悦之人,定要告于寡人。寡人为汝赐婚,还有置上一份贺礼。” 嬴政说着,又看向了蒙毅,突然问道:“蒙毅,汝可有心悦之人?” 蒙毅正幸灾乐祸地瞧着兄长,却突然被问得如此直接,他忙回道:“臣尚无娶妻之意。” 楚媞登时有些迷糊,莫非方才是她幻听?明明模糊地听到了争论的声音,怎么现在一片祥和?好像还变成了催婚现场? 蒙恬忽语气沉重道:“沙场之中,胜负难料。若是马革裹尸,可怜妻儿孤苦。” 这的确是个残忍的现实问题。 在众人沉默之时,楚媞却开口说道:“将军此言差矣。” 她这一言,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 楚媞顿时感觉有些虚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将军所考虑的,自然有一番道理。只是,阿媞身为女子,却有不同的意见。若是将军不嫌烦,阿媞想多说一两句。” 蒙恬低头,掩去眼中异色,“八子请言,臣洗耳恭听。” “这世间的女子,用情之时,多如鸠食桑葚而醉。虽知近火而焦,偏有飞蛾扑火者,痴得可怜。若是那种生性执著的,用情也是宁死不移。触不到的爱意,这才简直是酷刑。哪怕真的短暂如朝露,也好过镜中花。” 这番话,大概只有蒙恬一人能听懂。 楚媞不想招惹怀疑,于是顿了顿又继续道,“若是将军日后遇上了心悦之人,那人又恰巧喜欢将军。将军,还是应该许她一段美丽的岁月。将军所认为的‘保护’,乃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这对于有情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