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朝她微一拱手,便快步进了屋中。 楚媞正跪坐在榻边为嬴政擦拭着脸脖,听到脚步声后,她迅速端起水盆,走到屏风之后。 蒙恬看着地上的水渍,目光最终落在屏风上,他朗声道:“八子,太医令到了。” “劳烦太医令了!” 太医令朝着屏风的方向行了礼,然后才跪坐在榻边把脉。 年轻的太医偷偷往屏风处瞥了一眼,又忙把目光收回,不敢有丝毫越矩之举。 楚媞焦急地捏紧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屏风外。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躲在屏风之后,或许还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太医令收回把脉的手,忽站起朝楚媞拱手说道:“请八子为君上脱去寝衣。” 楚媞愣了愣说:“好。” 她从屏风后走出,满脸忧色地朝蒙恬说道:“劳驾将军搭把手。” “诺!” 蒙恬将嬴政扶坐起,随即坐到他的身后,用身体做支撑抵住他的背,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楚媞脱下鞋,坐到嬴政的对面,伸出的手带着些许颤抖,但还是将他的寝衣脱下。又依太医令所说的,将包扎也解开了。 “嘶!”楚媞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鼻头顿时酸涩起来。 旧伤口发炎化脓了,伤口四周的肉,也已变了颜色。 在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若发热是因风热时毒,倒是能稍稍松一口气。可是如今摆在面前的伤口,已经昭示着最坏的原因了。 楚媞一脸希望地看向太医令,“您可有法子治这个伤?” 没有青霉素的时代,许多病都是不治之症。吴王阖闾在槜李之战中被越军斩落脚趾,不久便不治身亡,或许就是伤口感染而死。 太医令神情凝重,“劀以刃,而去恶肉。” 楚媞不懂,问道:“劀?何意?” 太医令以目示意,命年轻太医打开药箱。他从药箱取了一柄小刀,“劀,以刀刮去恶肉也。” 楚媞瞬间想起“刮骨疗伤”这四个字,她缓了缓口气问道:“有没有麻沸散?” “麻沸散?这是何物?” 楚媞也是着急乱了分寸,战国时期哪儿来的麻沸散? “阿媞。” 耳旁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楚媞这才发现嬴政已经强撑着醒来了,只是有气无力的。 “开始吧。” 楚媞依稀听清这几个字,她抬头看向太医令道:“君上说,开始吧。” 太医令用酒洗刀,低头道:“君上,有些疼,还请忍耐。” 嬴政依旧紧闭着眼,只是“嗯”了一声。 太医令用刀挖进旧伤口。嬴政眉头紧紧皱起,只是闷哼一声。他的身子却剧烈地一抖,手紧紧地攥握着被褥。 嬴政此时平躺着,冷汗涔涔而下,估计早已疼得神志不清了。 楚媞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害怕得眩晕颤抖。 她还是坐到榻边,握住嬴政的手,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没有麻药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太医令敷上了药末,整理了一番,这才起身洗净双手。 楚媞久坐压麻了腿,又因为见血而眩晕,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好在身后的人适时地伸手扶住她。 “多谢!”楚媞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太医,“夏无且?” 她有些惊喜道:“一别多日,终于见面了!” 夏无且虽心中万千疑惑,却不敢多言,害怕有哪句话不妥,以至招来杀身之祸。 如此想想,他越发不敢说话,将头垂得更低了。 楚媞也知晓他心中的顾忌,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夏兄既是太医,定会有再见面时。今日多有不便,下次再与夏兄把盏言欢。” 夏无且躬身拱手道:“诺!八子,汝的手,伤了。” 楚媞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的确已经变得红肿了。她将手掩在衣袖之下,笑着道:“无碍。” 太医令告退之后,楚媞看向蒙恬,道: “劳烦将军去叮嘱庖厨,今日只做些粥汤。” 太阳西移,寝殿里有些昏暗,楚媞隐约听到窗外有动静,或许是风吹窗动,也或许是宫人的脚步声。 她拿了帕子给嬴政擦汗,忽听见一声软软的“汪”。 楚媞扭头看去,进来的是嬴嫒。 嬴嫒焦急地看向嬴政,见他脸色白如死灰,顿时哭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