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若丧家之犬’,此乃孔子之自嘲也,亦是其一生之命运。孔子历试于天下,苟非大无道之国,皆欲勉强扶持。‘丧家之犬’,非仲尼一人之命运也,而是整个儒家。群雄并起,强者为王,‘王道’二字似乎不适用于这个时代。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王道’,恰恰是这个时代最缺乏的。” “读了经,不一定成圣。同样的,仁义之君,不一定非得读孔孟。走遍人生漫漫路,所悟之物,方是自己所得。孟子有言,人皆可以为尧舜。依我看呐,孔孟,藏在人心之中,尧舜难成,却可以成为自己的孔孟。无论孔儒,亦或是老庄,思想如何适应时代,才是最大的问题。人各有见解,然而不同的见解适用于不同的国家。这些见解,有可取之处,亦有舍弃之处。无法以一言论断孰对孰错。” 二人的目光在楚媞的身上微微顿了一瞬。他二人沉默良久,似乎思考着什么。 楚媞有些心慌,长篇大论一时爽,都未顾及到自己所处的时代背景。 少年郎缄默半晌,终是开口道:“在下元青,师从小说家。” 小说家?楚媞有些惊讶,却并未表露出来。 夏无且颇有些感慨道:“王侯将相,功名富贵,皆是云烟罢了。真正不朽的,只有刻在竹简上的文字。小说家,存在于世,堪作书以留传后世之重任。” 对于这番话,元青似乎很是受用,嘴角带了抹笑。 楚媞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逻辑,所以她微微点了点头。 漫长的几千年时间里,许多历史都逐渐“故事化”。而这些故事是否流传,也决定于这些故事如何被讲述。 有人创造历史,也有人编造历史。 楚媞忽然产生一个奇特的想法:她现在可能不在历史时空里面,而是被困于文字之中。 元青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三人喝酒闲谈时,他将自己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元青出身寒门。先祖曾任周朝宰夫,后因事降职,于是告假回乡,过着耕读课子的日子。 春秋百年之战乱,致使人民流亡,土地荒芜。 至元青祖父这一辈,几经辗转后定居于秦国咸阳。元青父亲死于战场,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几个孩子。 战国私学昌盛,元青有幸拜读于一位远来游方的先生的门下。他自幼果敢有才气,常以替人抄书为生,长大后则成为稗官。虽不富裕,但也不必饿肚子。 听完整个故事,楚媞有些感慨,只觉得一口气堵住喉咙。 她透过窗往外看了一眼。 时候也不早了,她应该回宫了。 楚媞抬手问小二又要了一壶酒,幽幽叹口气,“我的故事,一言难尽。今日能与二位结缘,皆因吾需寻医治病。” 夏无且道:“在下不才,略通医术。阿媞若是不弃,吾或许可以一试。” 楚媞心中一喜,却又再次摇头叹气道:“吾与二位有缘,倒也不瞒二位。这病,属实是有些怪异。虽已看过许多名医,但都束手无策啊。” 夏无且又问道:“如何怪异?” “并非寻常染疾,而是楚巫所为。” “楚巫?”说话的是元青。 “下蛊之人,早已不知所踪。而我的家人,已经命悬一线了。若是再不医治,恐怕,恐怕就,唉!”楚媞垂眸,目光幽幽。 夏无且问道:“若是要寻楚巫,汝应往楚地,为何来咸阳?” 楚媞被问得一噎。她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此人乃吾心悦之人,他家住咸阳,吾舍不得离他太远。” 见夏无且沉默了,楚媞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火苗也被浇了个透。其实她也该想到了,毕竟宫中的太医令也只能将蛊毒暂时压制,何况夏无且此时还阅历尚浅。 “阿媞!”元青迟疑片刻后道,“吾识一人,虽非楚巫,却略通巫蛊之术。” “真的吗?”楚媞大喜过望,“太好了!这太好了!元青,你能否带我见见他?” 元青却是有些为难,“此人性格孤僻怪异,不知他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既然有希望了,楚媞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如果可以,能否帮我劝说劝说?只要大师肯出手相助,定少不了谢礼。” 元青眼一抬,“这世上,并非所有人,会被金银蒙眼。” 楚媞想想的确也是,她默默将脸埋进了酒杯之中。 元青抬手叫了小二过来,要来笔墨。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唰唰”地写下一串字,然后将它递到楚媞面前。 楚媞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抬头问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