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昏暗环境之中,这声音如鬼魅。荆轲循声看去,发现说话之人真的是如鬼魅一般。 那是一个女子,站在树桠之上。她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声音也有意压低了许多。 女子轻笑一声,“这柄剑,倒是不错。” 荆轲闻言一愣,继而拔剑出鞘,顿时寒光一现。“此剑,乃徐夫人所铸之剑。女子真是好眼力。” “壮士还是先将伤口包扎起来罢,小心血尽而气亦尽矣。” 见他身形未动,女子又开口道,“吾乃墨家钜子之女,不,确切而言,前任钜子之女。荆轲呀,吾敬汝乃侠士也,故来此与汝相见。可未曾想到,汝竟懦弱如斯。” 女子的声音似微风,穿过叶间,进了耳里,且落在心上。 “汝之家人,皆殁于战。吾甚敬之,亦心痛惋惜。生,亦或死,汝好好想想罢。汝若愿受吾助,月余之后,于秦国之中,有人见尔。” 她留下这段话,同来时一般,又如鬼魅消失在夜色中。树桠之上,留有一方布帛,上面写着一处地址。 荆轲不知为何会遇上这个女子,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街边的稚子偷偷打量着他腰间的长剑,荆轲却似乎没有留意,他的目光落在那座宫门之上。 这是咸阳城中最厚重的一道门,有十丈之高。在厚重的云层下,庄严肃穆地矗立着。 宫门前,寺人将小轿稳稳抬起。 轿中所坐的,正是来自魏国的少女们。她们身如浮云,只能被裹挟着前进。此刻相聚在一处,却终究命运迥异。 多年以后,楚媞看着史书上的文字时,总会想起这个平淡如水的下午。 没有惨烈的战场,也没有历史值得铭记。只有一列青缎轿,还有愈渐昏暗的宫道。 世事无常,人生如梦。今朝美人颦蛾眉,明夕白骨埋黄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咸阳宫城内,有一条长长的宫巷,此处名唤“永巷”,是秦国后妃所居之处。青缎轿在永巷的北口处停下,便有宫人立刻上前打起轿帘。 但见一名宦者迎上几步,面上带着笑,看起来表情和善。他躬身行礼,道:“臣乃永巷令,在此恭候诸位多时!臣等奉华阳太后之命,扫净浮尘,备以佳肴香汤。诸位受舟车劳顿之苦,于今日始,便可安之。” 魏女们弯腰行礼,口中称谢。 永巷之南,有座四方小院。此处便是魏姬的住处。楚媞一直是以侍女的身份跟着魏姬的,故而二人共住一处。 院门敞开着,楚媞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院落不大,但却精致而幽静。院中一株桂花树,树高过屋,枝丫伸展有致。正是九月时节,桂花满枝,清香撩人。 树旁凿有一池,尚有几朵残荷,倒是使得这小院平添几多意蕴。 “哎呀,久等了,抱歉抱歉。” 从院子里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随即有一抹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躬身行礼道:“婢子见过女公子!” 这是个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子,生就一张白皙的鹅蛋脸,衣袖绾于肘部,笑得眉眼弯弯。 楚媞心里嘀咕着,这姑娘挺好看的,就是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魏姬问道:“汝是何人?” “婢子名唤苍苍,‘蒹葭苍苍’的‘苍苍’,年已十六。原是华阳宫中洒扫的宫人,今来侍候女公子。” 楚媞重重咳一声,“不如,我们先进去,然后再说话吧!” 苍苍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连忙来接楚媞手中的包裹行囊。 她带着二人来到主屋,屋中陈设典雅,令人观之舒心。一道珠帘垂隔,将这房间分为内外两室。外室中摆着一张竹榻,榻上铺着一床薄褥。打起珠帘,便见一凤鸟衔环铜熏炉。苍苍上前拨动炉中的燃香,馥气旋绕满室。内室中的床榻帐被,皆是精美华贵。 苍苍道:“此处有三间居室,皆已收拾妥当。一间作盥洗之用,”她看向楚媞,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迟疑了片刻才说道,“阿姊,汝……” 魏姬骤然开口打断了她,“阿媞与吾共住一间即可。苍苍,洒扫辛苦,汝且出去休息罢。若有事,再唤汝来。” “诺!”苍苍刚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二位请稍待片刻,会有宫人进馔。” 魏姬闻言颔首道:“有心了。” 待苍苍退出去之后,魏姬脱下红色的外衣,露出荼白色的中衣。 古人守孝,以三年为期。信陵君病逝,尚不足一年。而魏姬如今身处异国,无法披麻戴孝,更不可能设牌位哭祭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