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他喜爱的玉盏为要挟,丧权辱国地在亥时便不得不歇下。
赵泽瑜平素实在是被惯得肆意妄为,平常歇息总没个定时,兴致上来了能熬个通宵,懒的时候亥时便也能抱枕酣眠。
只是,自古以来,越不让做什么越想做什么、越得不到越抓耳挠腮地想要便是各类不限年岁的“贱人”们热衷的事。
明明平日里赵泽瑜能懈怠得连武师傅的课都逃过,功夫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
他素来奉行“功夫不在高,腿长跑得快”的原则,然而此刻被封印在床上,赵泽瑜百无聊赖得抓心挠肝地想去外面练功。
乘风对他的突发奇想嗤之以鼻,最后成功用太医的一碗安神药放倒了这位致力上蹿下跳的扑棱蛾子,功成身退。
赵泽瑜毕竟是跑过江湖的人,从莫名其妙地犯困栽倒便明白是被乘风那小崽子坑了,兀自在脑中磨了磨牙,索性也不抵抗药性了,决定等起来以后再收拾那小子。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是被人药倒的,赵泽瑜忽地感觉全身一码,接着又有种禁锢之感——和上一次那个让人不安的梦感觉相似。
赵泽瑜隐隐有些畏惧,然而却不容他多想,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处于一种疲惫不堪的状态,在强撑着一口气。
他的双膝已然麻木,自己的感觉自己最清楚,这一双腿恐怕是要落下病了。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的错觉。
然而他听见自己撑着微弱的声音哀求道:“求父皇放过苓韫。”
赵泽瑜有些莫名其妙,他自知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生平除了皇长兄没人能让他低头,那这个苓韫又是谁?
门吱呀了一声,他撑着不堪重负的头看向来人,是张忠。
张忠左右看看,叹息道:“八皇子,您回去吧。陛下震怒,您现在这般求陛下只会火上浇油,听老奴一句劝吧。”
“赵泽瑜”撕开干哑的喉咙:“张公公,多谢提点。”
张忠正打算叫小太监把他扶起来,“赵泽瑜”却继续道:“可若我现在都不求陛下开恩,苓韫要被带到哪里去?她一个堂堂的郡主要被什么人折辱?牢狱那种地方是一个三岁的姑娘受得住的吗?”
“可您就算求了陛下,庇护她一时,可秦王殿下定罪已成定局,您还能庇护郡主一世吗?”
“赵泽瑜”一时不语,赵泽瑜却如遭当头棒喝,整个人三魂七魄都要飞得七零八落了。
他听到了什么?秦王定罪?定什么罪?
明明兄长还好好的,他知道兄长安排了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手段,这次明显就是诬告,兄长必定有脱困的办法,怎么可能定罪?
还有苓韫?郡主?
她是……兄长的女儿?
他神魂还在迷茫之中,却听自己道:“苓韫已然认了我当义父,那她就是我的女儿。”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求父皇准苓韫迁入我名下。”
张忠有些迟疑,这倒兴许也是个办法,可陛下现在君心难测,难保不会将八皇子一同连累进来。
罢了,他只是个传话的。
他刚刚要转身入内禀报皇帝,“赵泽瑜”便又叫住了他:“劳烦张公公,问一问父皇,苓韫平日那般喜爱叫他皇爷爷,她还只有三岁,父皇真的忍心吗?”
皇兄平日那样敬重你,他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真的忍心吗?
张忠直觉赵泽瑜话中有话,只是也不过摇摇头,甩了下拂尘入内去了。
陛下的决断哪是赵泽瑜这样无足轻重的皇子几句话便能决定的?秦王府覆灭已成定局,不过张忠想:不过兴许八皇子还真能救下郡主呢?
也多亏这是个女孩,否则连这一丝希望都没了,斩草除根,陛下从不会忘的。
怀着那一线希冀,“赵泽瑜”在外面又等了约摸一个时辰,才等来了皇帝的旨意:“歆怡郡主,逆臣赵泽瑾之女,念其年幼,朕心不忍,着迁至八皇子赵泽瑜名下,废除郡主名号。”
“八皇子赵泽瑜,体察圣意,恭顺仁德,特封为郡王,赐封号安。”
“赵泽瑜”终于脱力地坐了下去,在张忠的提醒下才浑浑噩噩地接了旨,像一个游魂一样。
总算皇帝还并未丧心病狂到连苓韫也要杀,如今苓韫归到他名下,也算是保下了兄长的一点血脉。
可他该高兴吗?他怎么做得到高兴?
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兄长就这般被定罪处死吗?
长新宫中,乘风不知为何心有不安,点了灯入内,惊惶地发现赵泽瑜浑身颤抖,牙关紧咬,额头像是烧了个火盆一样。
他正要去请太医,赵泽瑜却骤然睁开了眼,一只手鹰爪一样钳住了乘风,可人却明显被魇住了,双眼中是无比的绝望。